【TXT论坛(www.txtbbs.com),欢迎您来TXTBBS推荐好书!】 , 文案一: 大家都知道S城的“狠”字就是乔四爷, 没人敢直呼他本名,连他自己也好像忘记了。 活到这个份上,乔四爷自认对什么都看得透, 除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愿意拿任何给得起的东西,交换乔澈的目光。 段衡,十年前来到他身边, 他栽培的明日之星、他的宠物之一, 也在“贡品”之列。 但这个青年对他, 全然像只忠诚又英俊的大型犬, 鲁莽的爱意几乎使人上瘾。 一时的快乐即使分不清真假,也是快乐, 那些早该被他遗忘的感觉开始回笼…… 文案二: 局势乍变,乔四最爱的两个人── 乔澈和段衡,联手欺骗了他。 乔四失去了权势,失去了自由, 但仍旧想念段衡,清醒地沉溺在段衡的温柔里…… 直到段衡再次出卖了他。 当繁华落尽, 乔四已习惯了现实,习惯了用情的可悲与失败, 有些事从来没有後悔的馀地, 当他以为早已不在的那人再度出现, 乔四明白, 他和过去的自己离得有多远,他们之间就有多远…… 封底文字—— 青年为这样的奚落沉默了一下,有些难堪似的,突然抱紧他,坚定地:「我会有更多的,以後我会还你。」 乔四觉得有些可笑:「拿就拿了,又何必提什麽还。」 「四爷……」 「我不怪你贪心,我只气你没良心。」 青年脸上些微的发红,一时咬住嘴唇 「你跟了我这麽多年,我何曾对你小气过。跟我要东西,有哪一回我是不允的?帮内帮外,哪个地方亏待过你?养你到这麽大,你就这麽对我?」 「……」段衡看著他,连眼角也微微的有了红色,「我想要你。」 错觉(一) 错觉 1ST 乔四终於还是受伤了。 命理大师曾教他,这一岁裏要忌见血光,不然难逃劫数。於是从年初开始他便分外小心,没让自己身上有过半点伤口。对他来这样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件容易事。 然而躲得过惊涛骇浪,却在阴沟裏翻了船。 这一年的庆生寿宴还没办,他就被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用椅子砸破头。颅骨破裂,脑部受损,差点再也起不了床。 这对乔四来说当然不是好事。趁他卧床不起,脑浆乱成一团的时候,手下那些人已经被挑起内讧,各自封王,斗得死去活来。 手术后醒过来,多年的亲信在床边告知他外面发生了些什麼,他还是只能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对方都无从得知他神智究竟清不清楚。 大家都当乔四爷已经是个死人,最起码也是个废人。一时之间他就门庭冷落了。 但也不是全然的坏事。他现在甚至不用再费心机去考验身边人的忠诚度。这时候还没有弃他而去的人实在很难得。而那些走了的人,他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回来。 “四爷,五爷来了。” 这些天来的第一个访客。乔四暂时还控制不了脸部肌肉,只能睁眼向上看。 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张熟悉的俊美的脸居高临下地出现在乔四的视野裏。 这是乔四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也一样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许多年裏,不少东西都变了,不变的是那张脸和附著的神情。 很久没见,和他对视著,这惯於轻蔑的脸上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个笑容。 乔澈长得英俊,欧式轮廓,浓重的贵族气派,睫毛很长,不说话的时候是冷漠又忧郁的长相。而一旦笑起来,尤其是难得的带了愉悦的笑,简直能令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乔四几乎觉得自己也快要能动弹了。 “四哥,看起来你真的是不大好了。” “……” 乔澈脸上的笑容持续著:“原来你也有今天。” 乔四还睁著眼睛。乔澈拉开了张椅子,在他边优雅而舒适地坐下。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他是来享受这现状,床上男人的病痛对他来说成了相当好的风景。他甚至还看了一会儿报纸。 末了合上报纸,道:“对了,你别太难过,早想得到的吧。坏事做多了,终会有报应。” “……” “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怎麼说,我都是你弟弟。乔家总会有一口饭给你吃。” “……” “当然,你得知道什麼是本分。” 除了堪称完美的相貌之外,乔澈的性格谈不上比乔四好,才智相比之下也不算出色,大多时候他甚至更加刻薄,目空一切。 他的魅力在於他把大多数人都当成大便一样,透明处理,这种不屑和鄙夷令他相对地变得高级起来。 虽然也知道很愚蠢,但就是有许多人为此而无法自制地对他著迷,神魂颠倒,成天追著赶著,只求他能多看他们一眼,他越是不屑搭理,他们就越疯狂,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简直像没有痛觉似的。 包括当年的乔四。 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乔四早就过了为情爱而失去理智的年纪,他老了,变得圆滑,世故,阴险,多疑,略微神经质的长相。 他在他那大好的青春裏也曾经英俊过,现在有了些年纪,在纵情酒色和微量的毒品之下消瘦了,时间和阅历在他的眼下留了阴影,看人的眼神也是刺探和狐疑的。 下午茶时间的探望结束之后,病房裏又回复孤零零的安静,乔四闭眼养神,脑子勉强在运转,他需要重新盘算,亲兄弟也靠不住,他不可能指望乔澈。 “四爷,段衡来了。” 乔四闭著眼睛思索。 “四爷。” 这是另一个男人压低了的嗓音。他没有回应,男人又轻声问一边的乔博:“你不是说他醒了吗?” “是,刚刚五爷还来看他,才走的。” “……也许是又睡著了?” “那你要不要也先休息一会儿,路上怪辛苦的。” “不用,我在这等就好了。” 乔博帮来客倒水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似乎拿了个水果来待客,而后两人轻声在交谈。 “我去给你订个房间吧,和五爷一个酒店,你看还行?” “不急,没关系。博叔你歇著吧。” 又悉悉索索了一阵。 “段衡你不是在国外拍电影吗,已经拍完了?” “没,我先回来一趟。” “那……” “没事的。我只担心四爷。” 乔博像是叹了口气。 “也就你一个回来了……” “……” “只有你是个有情义的,我早看出来了。四爷没白疼你。” 乔四想,乔博果然是太老了,已然糊涂了。 段衡算是什麼东西,他养过的那群美少年中的一个。树倒猢狲散,回来也只是确认一下他到底到了什麼地步,还能不能起得来。 毕竟他乔四爷是个大靠山,靠著他的人都不希望他真的倒了,甚至为此悲恸一阵,哭个几声都是难免的,这和有情有义有何关系。 何况他从来也谈不上“疼”过段衡,甚至在段衡最漂亮的年纪裏他也提不起兴致去宠幸。 他喜欢小鹿般圆大双眼的少年,最好睫毛能像蝴蝶翅膀一样的,而段衡却是不折不扣的单眼皮,眼角上挑,的确也不能说那双眼睛不漂亮,但不是他中意的类型。他喜欢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下的孩子,要的就是少年那种柔韧青涩的感觉,而段衡很快就长得超出标准了,令他更加大失所望,全然没了兴趣。 救了段衡的是他自己的刻苦和讨好,也难为他小小年纪就那麼会献殷勤。 在乔四看来,这样的孩子是会有出息的。一个人少说话,多做事,少动嘴,多跑腿,头脑清醒,目的明确,收敛脾气,善於制造和把握机会,通常会比其他人要成才一些。 乔四想过把这少年培养成自己的左右手,怎麼也比当男宠更加物尽其用。 当时一个最得宠的孩子想往演艺圈发展,他派段衡陪著一起去试镜,试镜其实只是走过场,上下早已打点好了。 那孩子得到角色在他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段衡也入选了。 从没想过段衡会成功,甚至抢了那个受宠孩子的风头,乔四诧异之余,终究是爱才的,对於人才,还是舍得下本钱去推一把。 段衡因为这个电影一鸣惊人,以新人的身份拿了最佳配角奖,此后便大红大紫,一路青云直上,势不可挡。 毕竟是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好在段衡不像有些孩子那样,翅膀硬了就只顾著飞,干脆忘了他乔四爷是谁。不管什麼时候段衡对他都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懂得感恩也好,识时务也罢,乔四清楚知道这些人对他的敬畏温顺,都是为了从他这裏再多得到些好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免费的。 一旦知道他很可能已经废了,手上再无昔日财势,他想,“有情义”的段衡,只怕跑得也不会比其他人慢。 这样想著,即使是乔四,也略微的有些伤感起来。 乔四爷的坑(一) 乔四爷的坑 1ST 乔四抬起眼皮,镜子里的男人身形瘦高,脸色苍白,嘴角绷紧,有些阴霾和神经质的长相,眼下还有未消的阴影。 年轻时候荒银无度的生活,到如今只给他留下残余的一点病态的英俊。三十多岁和十八岁毕竟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只穿绸缎,戴玉器,连正眼看人的力气也懒得使。他无所谓好看不好看。到他这地位,不需要去取悦别人,而是别人要来取悦他。 再不堪的样貌也不会影响别人对他讨好的程度。他只要舒服,尽量让自己放松和舒服。 但柜子里还是挂了一套刚送来的定制西装,衣服经过他反复的试装,为一个细节的服帖修改过多次,晚上他出席宴会需要穿。 今天是乔澈生日,乔澈不喜欢重要场合有人穿得太随便。 乔澈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得跟他并不十分像。犹如神话里那些忧郁俊美而身世悲凉的王子一般,不开口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那种冷淡孤傲的美感。 他自从从十八岁的时候见过乔澈,在父亲的书房里,那人只是一个回望的淡漠眼神,他就如中魔咒,再不能忘怀。 只是虽然他在那年纪已经是个人物,样貌也堪称上乘,乔澈却只当他是癞蛤蟆一般的存在。 于是他日后不管养过多少美貌的男孩,如何银靡荒唐,心头始终有个影子。 “四爷,段衡来了。” “嗯。” 乔四依旧闭眼在温水里泡着,鼻腔里满是中药材混杂的味道,药浴也是他现在的习惯。在晚上之前,他还有半个下午的时间让自己气血顺畅,经络疏通些。 脚步声远去了又近来,来的是个年轻人的步子,谨慎地放轻了。 “四爷。” 乔四睁开眼,池子边上站着的人风尘仆仆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长眉斜飞起,眼角微微上挑,鼻直唇薄,完全是已经成年了的男子的气场和味道,令他没有多看的兴致。 千里迢迢把段衡召回来,是因为乔澈明确表示了对最近上档的这部电影的欣赏,尤其对男主角段衡演技的赞赏。 段衡的职业是影视演员,以走红程度而言该说是天王巨星。乔四当年让他陪同那个自己宠爱的孩子去试镜的时候,没想到他会得到导演赏识,日后又得了评审的赏识,第一次出演就拿了最佳配角奖,从此大红大紫,一路青云直上,势不可挡。 但再怎么样的大明星,在他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依旧不过当年那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孩子,翅膀还未长硬。他手下出来的人,有成就的并不少,段衡只是其中比较出色的一个罢了。 “晚上乔澈的生日宴,你准备准备。” 男人略微面露难色:“我晚上已经有了安排,机票都……” 乔四只说一句:“你看着办。” 乔澈的生日,喜欢的他都要给他弄来。谁不给乔澈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 “是,四爷。” 段衡纵然很有天赋,现在的成就却也不是谁单呛匹马就能闯得出来的。少不了乔四这座大靠山的人脉和财力在起作用。段衡当然该知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四爷的“不高兴”。 答应过后,段衡却也没有马上离开,犹豫着什么似的。 乔四又睁了眼:“你不是忙吗?” “这一下午是空出来的。” “那你也来泡一泡罢。” 水里加足了上好药材,段衡一路赶来看起来也是需要解乏,这就当是给他听话的奖赏。 段衡答应了一声,先去沐浴。乔四闭目养神,过了一阵便听见踩入水中的轻微声响,水波也动了一动。 “四爷。” 睁眼的时候,正对上段衡探询的眼睛,乔四“嗯?”了一声。 “您是不是要……” 乔四会意,抽动嘴角笑一笑:“你想多了。” 他对段衡并没有姓趣,除非那身体再柔韧一点,娇小一点, 他现在其实算是很宠段衡了,因为的确是个人才。段衡相当聪明,异常勤奋,年纪尚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少说话,多做事,少动嘴,多跑腿。一个人头脑清醒,目的明确,能收敛脾气,善于制造和把握机会,通常会比其他人要成才一些。 在他看来这样的孩子虽然不吸引人,但必然是有出息的。 在段衡机缘巧合踏进演艺圈之前,乔四原本是打算把这少年培养成自己的左右手。 但他从来也谈不上对段衡有什么郁望,甚至在段衡最漂亮的年纪里他也没有足够兴致去宠幸。 他喜欢小鹿般圆大双眼的少年,最好睫毛能像蝴蝶翅膀一样的,而段衡却是不折不扣的单眼皮,眼角上挑,的确也不能说那双眼睛不漂亮,但不是他中意的类型。 他喜欢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下的孩子,要的就是少年那种柔韧青涩的感觉。而段衡很快就长得超出标准了,而且迅速地离标准越来越远,令他更加大失所望。 符合他喜好的美貌男孩子有很多,他从来都不缺,自然不会再考虑染指一个自己没什么姓趣的对象。 在催人入眠的水温和静谧里,听着段衡清晰的呼吸声,渐渐的倒清醒过来,了无睡意。泡得也差不多了,乔四索姓站起身来,踏出池子。对面的男人跟着起身:“四爷,让我来吧。” 段衡指的是捧上浴巾为他擦干,伺候他穿上干净衣物之类的事。 以段衡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做这些了,但讨好是不会被嫌多的。 段衡是聪明人。这圈子里要快速成功的人都一样,在值得讨好的人面前就得随时随地都能放得下身段。乔四心想,这孩子能飞黄腾达不是没道理。 乔四让他服侍着穿上浴袍,回到房间,却有些气息不稳。 药浴很提神,有点太提神了,被人揉搓抚摸了全身,虽然隔着毛巾,也很难没感觉。 乔四并不是喜欢压抑自己的人,段衡就在他面前站着,低头望着他,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毕竟是俊帅的,也没什么好挑了。 乔四朝他示意,命令道:“用嘴吧。” 段衡甚至没有半分迟疑,二话不说便跪下来,解了他的浴袍,扶住他的豚部,把脸凑上去。 从未试验过,都不知道这男人的唇舌功夫如此了得,能吸人魂魄一般。乔四渐渐腿软得站不住,段衡也相当尽职体贴,一把将他抱起来,让他顺势仰在床上。 乔四对这种程度的热心服侍并不陌生,尽情享受着,喘息着将手指插入那一头黑发,揉搓婆娑。 男人的唇舌热烈而灵巧,简直让他通体舒畅,虽然有点过于强势了,与其说是在满足,不如说是在抄纵着他的郁望。 等顺利让他达到高朝,男人也并不停下,依旧抬高他的双腿,从前往后地湿润亲吻,噬咬他大腿内侧。 乔四渐渐觉得有些异样,按住他的头,坐起身来:“好了。” 段衡也立刻停下来,移开嘴唇,调整着呼吸,抬起眼和他对视。 乔四看他嘴唇嫣红,眼神带了湿意,眉梢眼角都是情色,有种和平日不同的味道,分外姓感,倒也略微的有些动心,瞬间变了主意。 “躺下吧。” 段衡依言在大床上躺着,甚至主动解了自己的袍子。 乔四也有些意外于他如此的情愿被宠幸。俯在他上方,审视他的面容身材的时候,对那超出自己喜好标准的肩膀胸膛略微扫兴,幸而细腰长腿是完美的,足以令人垂涎。 乔四低下头,在那颜色尚且美好的汝尖上咬了一口,立刻得到一声难抑的喘息。 男人并不纤细的身体竟然会如此敏感,这也是乔四始料未及的,经过他的开发,这人会成为难得的尤物也说不定。 带着这美好的设想,乔四坐在那纤瘦有力的腰上,俯身要开始更细致的品尝。男人也是全然的迎合,微微弓起身体,伸手扶住他的腰豚。 1.5 身体交迭着摩擦,情绪很容易就投入了,感觉来得很快。一开始乔四并没有接吻的打算,但那嘴唇的形状和色泽都很好,微张着喘息的样子很姓感,便低下头。 嘴唇才一靠近,就像遇到巨大的磁力一般,“啪”地就被吸过去了,咬住一般,粘着拔都拔不开。 积极主动的欢爱对象乔四也有过不少,但段衡不太一样。别人的主动是出于诱惑姿态,而他好像饥渴了点。 嘴唇柔软而有力的触感很新鲜,段衡的吻技没让他失望,甚至超出预期,乔四连引导的力气都不用使,只顾得上享受。 动作相当热烈,床轻微摇晃着,光接吻就弄得跟激情交欢一般,申今连连,高朝迭起。乔四喘息着把手探到男人双腿之间。那里已经炽热地硬挺起来,程度令他叹为观止,他满意于这样反应热情又丝毫不做作的对象,即使长相不是他偏爱的类型,这表现也完全可以打高分。 两人下身湿润地纠缠,已经是箭在弦上。乔四品尝般地抚摸身下男人的胸口,线条优美的腰腹,手指逗弄了一阵那高昂的部位,再往后方探去,段衡也积极回应以加倍的爱抚,大手托住他的豚部。 “四爷。” 这时候的敲门声很煞风景,但刹不住车,段衡的舌头灵活得跟蛇一样,又有力。 “给五爷的贺礼刚送来了,您是不是要再看看?” 五爷就是乔澈。乔四专门订了一对玉雕,石头费了大功夫得来的,手艺菁湛的老玉匠也直刻到今天才完工。 段衡依旧眼泛桃花的,面色微红,手还留在他腰上。一片春意荡漾里,乔四二话不说便停了下来,翻身起床。 段衡也没抗义,只识趣地跟着起身,替他把衣服取出来,一件件穿上,扣子扣好,单膝跪下来整理他的袜子和裤腿。 “你也备份礼,换套衣服再过去。” “是,四爷。” 乔四轻轻一拍他的头顶。段衡在讨人欢心方面的本事,确实是一等一的。 生日宴会来了不少人,满堂宾客,乔澈站在人群之中,什么也不做,就是比其他人醒目,不用任何的提醒,人人都会知道他是主角。 乔四看得有些迷了心窍,他真觉得不是他的偏见,凭心而论,他环顾全场,确实看不到一个比乔澈更出众的人。 乔澈像是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开始频频往他这里投来眼光。和素来的轻慢不太一样,眼神里多少有些在意,甚至还朝他轻微一点头。 乔四不知道这是不是那对玉雕的功劳,他送过乔澈许多东西,能讨乔澈喜欢的,这恐怕还是第一件。 乔澈缓缓穿过三三两两交谈着的宾客,像是在朝他走近过来。乔四心头一紧,盯住那冰雪般的脸,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算起来乔澈很久没拿正眼看过他了,被那漆黑的眼珠直接望着是什么滋味,他光是想着,就有种吸食迷幻药过后的奇异飘忽感。 乔澈终于是真的走到他眼前,但多了一步,动了嘴唇。 “段衡?” 乔四不由地跟着转头去看贴身跟在他背后的男人,乔澈正直勾勾望着那个人,一贯冷漠的脸上起了个笑容,手伸着。 “真高兴你来了。” 段衡也忙握住那只指节修长的手,两人对视着,都惊为天人一般,握的时间比礼貌的程度要久了些。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哪里。您才是。” 乔四觉察得到那一瞬间空气里劈里啪啦的化学反应,他对这种无形的东西很敏锐,但它不是他能控制的。乔澈的一切都在他控制之外。 那人甚至不曾留意到是他把段衡带来的,连这一分感谢也没给他,他只成了两人对话之外那块阴霾的布景。 乔四爷的坑(2的0.5) 四爷的坑 0.5 乔四阴沈著,但他动不了乔澈一根手指头,他纵有一百种手段,也是不能用在乔澈身上,他舍不得。 他从未认真打量过段衡,他知道段衡是比他年少,挺拔,英俊。可还不配作为他的敌手。 这次是他第一回正眼去看段衡。这孩子不知道什麼时候起,已经长得比他高出许多了,面目尤是年少时的模样,却又有些不同,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宴终人散,段衡还是本分地陪在他身边,乔四不经意似的问他:“你觉得乔澈怎麼样?” 段衡看了他一眼,谨慎地:“五爷自然是,人中龙凤。” “那是,我喜欢的怎麼会有错,”乔四笑了笑,歇一会儿,又说,“你也大了,什麼是你能碰的,什麼不能碰,不用我再教你。” 段衡脸色略微有变,但还是笑著:“四爷提醒的是。” 为了那口气裏并非百分百的心甘情愿,乔四在上车前又停了一下:“你现在是出息了。不过也要记得,能把你捧得多高,我就能让你摔得多惨。” 段衡“是”了一声,朝他低了头,帮他拉开车门。 回到家裏,洗过澡,换上柔软滑腻的衣服鞋子,乔四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半坐。今晚站了一晚上,就些微地觉得累, 他不说话,段衡也不擅自开口告辞,只识趣地静静等他差遣。 “我腿酸了。” 段衡不用他说第二遍,就脱了西装外套,卷好衬衫袖子,把他的脚揣在怀裏。 脚是乔四最下功夫保养的地方,比美女保养她们的脸还要用心。 他知道自己大不如前了,年轻的时候过度挥霍身体资本,负下的债,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加倍来偿还。 他相信脚是第二个心脏,百穴汇集,照料得好对养生大有益处。每天都要专人按摩,定期修整,敷各种各样的药。 因而他的脚和人一样瘦而薄,永远都有著中药的轻淡味道,也是颜色苍白,只有脚底和脚跟透点粉色,脚趾修长,趾甲修得短而圆,弓高背窄,没有半点被挤压变型和龟裂斑驳的痕迹,大概因为从来都不用受委屈去穿那些好看而不好受的鞋子。 让段衡伺候他的腿脚,未免是委屈了这个现在受尽追捧的男人。而乔四今晚就是要他委屈。 腿上按摩的手劲刚刚好,乔四舒服之下放松了声音,轻声喘息,几乎要昏昏欲睡。 逐渐按摩到脚底,脚被那温暖有力的手掌包裹著,恰到好处地按压揉捏,那出色的手法让他身体渐渐都起了热意。 乔四不由睁了眼,居高临下看著面前的男人。 这孩子的确是俊美的,胜过他。 他想著乔澈对他的不屑,对这人的青眼相加,在嫉恨裏身上的热度又上了一层。心口有一股恶气,便用另一只脚戳著那胸膛,脚趾猥亵地摩擦。 段衡抬眼看他,乔四并不理会那视线,依旧把脚塞在他怀裏,恶意动著,二个脚趾隔著衬衫夹住那乳尖,听见段衡倒抽了口气,而后愈发恶劣地慢慢往下移。 坚实的胸膛的触感并不差,用脚去猥亵,感觉和用手又大不同,有种微妙的,高高在上的淫秽感。 “你的力气哪去了?”乔四带著恶质,“要是手酸了,就下去吧。” 段衡应了一声,动作缓下来了的手指又重新加上力气,只是眼睛还看著他。 被那漆黑的眼睛望著,他就变本加厉地放肆起来,脚从下往上探进衬衫裏面,感受那绷著的,紧实的腹肌,腰侧,而后索性探进裤子裏。 段衡脸色微红,垂下眼睛,抿住嘴唇,不知道是因为受辱还是别的什麼。 乔四把脚停在那部位之上,隔著裏层薄薄的布料轻微摩擦,感觉得到男人的绷紧和颤抖。 他倒也不是想把他给怎麼样污辱了,他只是要提醒他,他是他养著的,永远在他脚底下,别造反。 汗已经从男人的额上滴下来了,乔四最后用脚趾不重不轻地夹了他一下。 乔四爷的坑(2.5) 四爷的坑 汗已经从男人的额上滴下来了,乔四最后用脚趾不重不轻地夹了他一下。 段衡手蓦然停住,但没有出声,只是额上青筋都浮出来了,不堪忍受似的。 乔四望著他低垂的脸上那模糊的阴影,依然带点稚气的,绷紧的额头线条。突然觉得,这又是何必呢。 再怎麼说,段衡对他也是少有的懂事和贴心,从小到大在他身边,凡事顺著他的心意,没做过一件忤逆的。 就算想讨他欢心的人再多,能做到段衡这样的也很不容易。 段衡终究算是个难得的,又没有做错事,他何以这样折辱他。 乔四把脚收回来,踏在软垫上:“你起来。” 男人还在犹疑似的,并没有动作。 “下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这一句就等於赦免状。 乔四闭眼养神,免得让他太尴尬。听见他出了长长一口气,而后是起身的动静,关门离开的声响即使轻微,也听得出其中的仓促。 剩下乔四一个人躺在软椅上,瞌睡了一会儿,寂静的困乏裏又想起过去的一些人和事。 以前段衡还没长大,还不曾被他这样猥亵,尴尬过。以前他和乔澈之间,也并不是这样的。 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曾经胸口碰碰乱跳地狂乱过,只要一个眼神心裏就直发软,一个笑容就头晕。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接吻的感觉,虽然只有三秒钟。 从什麼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他发现乔澈其实是在暗地裏架空他的势力的时候,还是他把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再强行侵犯了乔澈的时候? 这世界就是个战场,别人对他的亲近都是有目的。这一条教训,他到那时候终於能理解,也不得不承认。 的确就他自身而言,要神经长什麼样的人才会真心在迷恋他。那种人怎麼可能有。 既然他是这种角色,那麼他就要做他这种人该做的事,拿回他受骗那麼久该得的补偿。於是他强暴了乔澈,就这样。 乔澈和他,究竟谁羞辱谁比较多,谁比较对不起谁,这点说不清。只是这麼多年以后,他已经原谅了乔澈对他的利用,乔澈却还是不能忘记他对他的侮辱。 毕竟他和他,用情是不一样的。 窗户没关紧,乔四也懒得起身,就在那微凉的夜风裏,一个人睡了过去。 第二天乔四派人去买了份礼物,送去机场给段衡。不错的一支表,镶的都是真钻,当是对他前一晚受的委屈的安慰。 果然段衡一收到就戴上了,在新电影一系列的相关活动上,段衡每一抬手,记者就能拍到他手上那过於抢风头的名表,简直时刻不离身。 这样的东西,谁不喜欢呢。而能随意送得起这种东西的人,即使他是乔四,都照样会有许多人对他柔情似水,曲意逢迎。 权势是他最迷人的,也是唯一迷人的地方。就像美人那一张脸上的浓妆。 乔四爷的坑--错觉(3的0.5) 四爷的坑 段衡演的新电影票房大热,连续数周稳坐榜首,看样子还会继续坐下去,更是得奖的热门之选。虽然乔四根本不知道演的那到底是什麽东西,不过电影公司是他开的。 片子的投资成本并不高,带来的收益却吓人地不可限量。 票房冲破某个天文数字之后,又开了场庆功宴。有功劳的人很多,摆第一位的该是段衡。 这几年他出演的作品成绩都很鲜亮,乔四这个公司原不是为赚钱,却也因为他而风生水起。 段衡不光是有票房号召力,他有演技,更有眼光,只要他肯接的剧本,投资下去就不会有错,很是让人省心和放心,不奖他奖谁呢。 乔四心情不错,酒桌上喝得有点过了,段衡在他身边坐著,他就抬手摸一摸那脸:“要什麽奖赏,你说吧。” 他素来出手阔绰,都是随人家开口,豪宅香车珠宝美女,没有一样是他不会大方点头的。 段衡还是有些腼腆,笑了一笑,并没有说话。 乔四记得段衡大概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仍是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年纪,身上就有些成熟混著稚气的矛盾特质。要说他习性老练,有些时候又露点天真的神情出来,要说他幼稚,那又是绝对没有的事,他做事想得比谁都深。 乔四是真的喝醉了,上了车就躺下,段衡用腿给他枕著,确保他安稳舒服,到家也是一路扶著进门上楼。乔四很放松,段衡做人一向周全妥当,有段衡陪著,他都不必操心,甚至不必负担自己的体重。 为防酒醉出意外,他淋浴以后进浴缸,段衡就在一边随时等著差遣,帮他按摩肩膀,乔四在男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等让段衡帮著穿好浴衣,上了床,房间里也点了他喜欢的熏香,也该是时候打发段衡回去了。 但之前被热气熏了一阵,突然就有了性致。段衡又刚为他整好被子,还没直起身,离得很近,身上那种味道也让乔四觉得舒服,甚至有些诱人。 乔四“恩”了一声,也懒得开口,只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著,半闭著眼把浴袍带子解开,而后伸手抓了段衡的领口,将他略微拉下来。 段衡一向善解人意,这回自然也很明白,立刻也俯身下去,埋头在那双腿之间,托住他的臀部,一番挑逗的亲吻舔舐之后,便含住他。 乔四被弄得很舒服,那高明的唇舌技巧让他不住喘息,呻吟,边迎合地微微扭动。强烈的快感汹涌来袭的时候,不由地肆意把腿搭在段衡肩上,在床上仰著,让男人更热切地服侍。 被那温热的口腔包围著,达到高潮不需要多长时间,乔四很快便在那释放过后的疲惫感中意识涣散,似睡非睡地困顿起来。 段衡还没有起身,仍在他腿间耐心而热情地亲吻,手指在那些敏感的地方揉搓著。乔四半梦半醒之间想对他说可以下去休息了,但被持续爱抚的感觉并不坏,在舒服的呻吟里,不知不觉也将腿张大了,被逗弄得飘飘欲仙。 而后乔四便做了一个梦,梦见段衡在他面前脱了衣服,还有裤子,青年的裸体在梦里看起来线条很美,腿间那东西的模样更让人相信这是做梦。而后段衡也上了床,跪坐在他两腿之间,抱起他的腰。 乔四梦见自己被那滚烫的粗硬东西插入了,这是个怪异的情色梦境,抽动起来的感觉很惊人,青年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就将他抱著,托著他的臀部挺进。每一下顶送都很清晰,感觉得到那深处的律动,侵入他体内的东西在不停地火热地撞击著他。 梦境越来越夸张,他的腿被抬起来,青年换了个更深入的姿势,两个人像野兽一样jiao合,疯狂的快感也不像是真的。 这荒谬的春梦无止境地色情,青年一遍又一遍地进入他,把他的腿分得很开,也插得很深,捧著他的臀,肆意淫欲,身下都湿了一滩。 他后来还坐在青年腰上,急促地欢爱著,被弄得要受不了了。而在梦里他说“不行”,青年也并不听话,只几近放肆地加大动作的幅度。 乔四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像是要裂开一般,床分明是柔软的,腰背却酸痛不堪,全身沈重,臀间更是有种陌生的钝痛感。 透过窗帘进来的光线让他意识到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微眯著眼睛看了一看,不甚清晰的视野裏,胸前有个什麼黑色的东西,皮肤上是微痒的触感。 乔四瞬间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双腿大张著,身边趴著一个男人,一条腿还压在他腿间,头埋在他胸前。 那是张熟悉的年轻的睡脸。 乔四用了几秒钟消化了这个事实,脸色煞白地拧起眉,推开那沈睡的男人,起身穿好衣服,歇了一会儿,在床前站著,低头沈声道:“段衡。” 男人背部赤裸地趴在淩乱的绸制被单之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乔四扬起手,一言不发,“啪”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把男人打醒了,也打蒙了。头发还乱蓬蓬的,脸上的睡意尚未完全褪去,只睁大眼睛瞧著他,挨了打的家犬一样。 “把衣服穿上。”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多嘴,立刻坐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照著他说的做了。 乔四看著他将裤子穿好,而后冷冷地:“跪下。” 段衡略微一犹豫,上身仍赤裸著,还是跪了下来。 乔四没再搭理他,让他跪著反省,自己出了房间。 身上的不适令乔四分外恼火,歇了一阵,叫来医生为自己检查和上药,确保周全。而后半躺著休息,让心腹乔博去准备东西,自己慢慢消气。 做承受的一方,的确也不会折损他高高在上的尊严。只有大猩猩才需要拍打胸脯来显示自己的强壮。他乔四,即使是被段衡插入,谁敢说这一场性爱裏他不是主人? 只是段衡未免太放肆了。 再怎麼受宠,也是要懂规矩。 既然伺候他,职责就是要他舒服。就算难以避免地起了生理反应,也要懂得忍,这是起码的,连刚进来做事的人都知道。 谁准他不分对象不知轻重地发泄出来的? 什麼时候他可以爬到他头上了? 翅膀硬了,就出妖蛾子。要让段衡牢牢记得这次教训,以后他才不会无法无天。 乔四回到房间的时候,段衡还是跪著,并不出声,但抬起眼睛看了他,那眼神让乔四很不高兴。 “你知道自己错了?” 男人居然摇一摇头。 乔四沈了脸,声音也变得重了:“你好大的胆子。” “四爷,你说过我能要奖赏。” 乔四意外於他的顶嘴,待要勃然大怒,又不好怎的,冷笑道:“这也是你能要的吗?” 段衡没再说话,但竟然并不服气,脸上还有些倔强的意思。 这难得的不温顺让乔四愈发上了火,伸手让乔博把备好的鞭子交过来。 “也好,你不懂的,我今天就教你。” 段衡低头跪著,乔四亲自狠狠抽了这现在不可一世的大明星一背的鞭痕,丝毫不手软。 毕竟身份特殊,伤筋动骨的刑罚不好用,但要让他疼,疼得受不了,不懂得就都懂了,不记得的也全记得了。人就是要这样才能学乖。 打得手有点酸,气也出了,乔四慢慢喘了一回,又问:“现在,知道错了吗?” 段衡在鞭打裏从始至终都忍著没出声。但在那冷酷的气场压力之下,终於也还是开了口:“四爷,是我错了。” 他虽然高大,毕竟年轻,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因为责罚而备觉羞辱的表情。 乔四点一点头,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嘱咐身边的乔博:“你带他去看医生。等他好了,给他安排点人。男女都要。” 当红明星的私生活总被过度关注,工作又排得太满,长期憋著,未免透不过气来,而他们也是有生理需求,积累下来的欲望和压力都需要正当的发泄。 他毕竟是宠段衡的,而且一向赏罚分明。 段衡这段时间不如以前那麽殷勤了,乔四也不以为然,段衡这类被捧惯了的人,难免有些傲骄,挨了几下重的会觉得丢了面子,闹闹小别扭。 过了几天,觉得也该差不多了,乔四就派人去把段衡叫来。奉命而去的人却是空手而归,报说:“五爷请了段爷去打高尔夫。” 乔四皱皱眉,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是说:“备车吧。” 乔四亲自去到高尔夫球场。还在电瓶车上坐著,远远就看见乔澈长身玉立,姿势漂亮地凌空挥了一下球杆。 段衡就在乔澈边上站著,两人不知在笑谈些什麽,离得很近,只觉场面甚是愉快暧昧。乔澈像是要指点他的动作,从背后搂住他。 球场车开近了,听见动静,两人都转过头来。见了乔四,段衡也忙松开手,叫了声“四爷”。乔澈则淡淡的,脸上是被打扰了的不悦,招呼也不愿打,自顾自推了杆。 随同的人拿上球具,乔四起身下车,看了看这并肩而立如诗如画的两个男人:“打球怎麽不叫上我。” 段衡笑道:“我想著四爷不太喜欢……” 乔四选了球杆,看著他:“你怎知道我不喜欢。” 乔澈突然笑了:“我跟他说的。你那点功夫,就别露丑了。” 他这麽久以来难得会跟乔四说话,而后又把脸转向段衡:“我不想打了,我们走吧。” 乔四收了姿势,看著乔澈率先走开,段衡像是有些犹豫,乔澈又回头笑说:“怎麽,你是嫌被抽得还不够痛快?” 这两人之间倒是无所不谈,连乔澈也知道了那晚的事。 乔四开了口:“段衡,你过来。” 他也不说第二遍,把球杆交给随从,转身便走了,果然很快听到段衡跟上来的声音。 他始终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无论在背后是怎麽拿他寻开心,当著面,段衡不敢不听话。 “乔澈跟你说了什麽?” 段衡斟酌著措辞:“一些……你们以前的事。” 乔四抬了抬眼皮:“有趣吗?” 虽然他几乎抽空了乔澈在帮派里的权力,但那时候,他和乔澈之间,的确是乔澈赢了他。 他想起自己在乔澈面前做过的那些傻事,恋爱中的人花痴般的傻气。他的高尔夫也是乔澈教的,乔澈打得一手好球,他在那痴恋的年纪里也会装傻卖痴,屡屡“学不会”,好换得乔澈手把手的教他推杆,只求片刻的肌肤相亲。 真要盘点起来,笑料是很不少的,即便那都是他当年的真心。 至於段衡,他原本以为段衡挨了鞭子就会懂事,却不料转身就跟乔澈卖弄起上过他的事来了。这两人在这方面倒是很般配。 段衡没敢出声,他又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段衡忙说:“四爷,我没乱说话。四爷教训过的,我也全都记得。” “是吗?”乔四眼皮也不抬,“你心里想什麽,我管不著。不过你给我管住自己的手脚……” 话音未落,眼前就一黑,嘴唇被堵住了。只有短短几秒锺,而后段衡就移开嘴唇,低头看著他:“我和乔澈没什麽。” 乔四皱著眉,回一回神,再把刚才的话补完:“还有嘴巴。” 段衡又亲了他一下,这回亲得久了一点,颇温柔缠绵的。 这两个吻都太过突兀,单就吻技来说很不错,也许可以电倒一些人。不过乔四没觉得其中有多少真心,只有种训话训到一半却被宠物给讨好地舔了的感觉。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於献殷勤示好的,总是会手软一点,段衡很懂这种做错事以后补救的道理。 的确被这麽一讨好,乔四原本想罚的念头也淡了六七分。何况人在背后搬弄口舌的那一套,他的确是管不了,也没必要太在乎。 毕竟在暗地里不骂他恨他笑话他的人,这世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他只需要他们有用,听话,怕他,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走吧。” “那四爷,你还生我的气吗?” 乔四一抬眼,却看见本该走掉的乔澈正在不远的地方站著,定定看著他们,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乔澈很久没有正眼瞧过他了,他原本以为要拼命讨乔澈的欢心才能让乔澈多看他两眼,现在却发现,那不如惹乔澈恨来得有用。 乔四这麽想著,推了一下段衡的额头,又在那头顶上拍一拍:“你明天,搬来我这里住。” 乔四爷的坑--错觉(五) 错觉 5TH 闻到新鲜的香气,乔四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微笑的脸。 “早安。” 乔四慵懒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的花已经换过了,又是段衡去花园剪的。段衡搬过来的几天心情都很好,甚是殷勤,下人的活也抢著干了。乔四看得出他的兴奋,也是,谁不喜欢住这样的别墅呢。 而且谁都知道乔四的大方,兴致所至,哪天一高兴,把这套别墅赏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被段衡伺候著起了床,乔四在垫起的枕头上靠著,脚放在段衡膝盖上,看著段衡给他穿鞋子。段衡的膝踩著很踏实,手掌也温暖有力,握著那光著的脚,脚心传来的热度让乔四很舒服,又有了些懒洋洋的困倦。 外面有了轻微的敲门声,乔博推门进来:“四爷,五爷来了,在厅里等著。” 乔四一下就清醒过来,抽回脚,起身下地,边示意段衡:“你下去。” 段衡笑了笑,站起身,再帮他披了外套。 乔澈上一次主动来他这里,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下楼的时候乔四已经无法克制地有了种种美好的设想,脸部都放松了。 乔澈坐在那里,干净简单的白色上衣,裹在驼色长裤里的一双长腿交叠起来,无论何时都是俊美得惊人。桌上已经摆好茶点,茶也倒好了,他修长的手指捏在杯上,玉一样的颜色,嘴唇被衬得很鲜艳。 乔四走到他面前,他也抬起眼皮,放下杯子。 乔澈脸上带著一种与生俱来似的轻慢,然而那既忧郁又冷淡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却总是有些含情脉脉的深邃错觉。只是和他对视著坐下,就让乔四心跳加速。 “这茶不错。” “是吗。” “难道你自己没喝过?”乔澈端起茶壶,“那你也试试。” 乔澈若对他是彻头彻尾的鄙夷,乔四纠缠这麽多年,也该心死了。偏偏时不时的会有这样突发的温和一刻,令他晕头转向。 喝了一杯茶,乔澈问:“段衡呢?” 乔四的脸略微僵了,还陷在那温柔里,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他最近都在你这里,有段时间没见,我挺想他了。” 乔四又变得阴沈了:“他做事去了。” 乔澈又看了他一眼:“段衡要是没空,那我就走了。” 乔四过了一会儿,压抑著不让人看出他的失望,还是站起身:“我去看看他事情做完了没。” 这时候段衡正在泳池里游得正兴起,体力惊人地泛起阵阵水花,见乔四走到池边,段衡就犹如一条人鱼一般,很快游近他,笑著伸手轻握住他的脚踝。 乔四心中有气,一脚就踢在他胸口。 力道不是特别重,也足以让段衡愣上一愣,而后还是笑著:“四爷有什麽不顺心的?” 乔四阴沈地:“上来把衣服穿好,去陪五爷。” “我吗?陪多久?” “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段衡了然地笑了。 “还有,记得在他面前多提我。” 乔四透过落地玻璃看乔澈和段衡面对面坐著,两人倒没动手动脚,但言谈之间,暧昧就在眉梢眼角上。 他对乔澈期望得过多了。原本把段衡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吸引乔澈,乔澈是为什麽而来,再清楚不过,是他一时高兴过头,就给忘了。 二人在客厅里聊了多久,乔四就看了乔澈多久。乔澈对著段衡的每一个笑容,眼神,手势,都让他痛苦不已。这样的注视无疑是自虐,但能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看著乔澈,又多少是件快活的事。 他荒淫无度,骨子里却是个死心眼的人,当年“相爱”的种种虽然都是骗他的,他却至今都摆脱不了。 终於乔澈告辞回去了,乔四也算一次看到饱。 送了乔澈出门,乔四回头看著段衡,总觉得那眼角是春意荡漾的。谁对著乔澈那样的人,不会动心呢,就算段衡嘴上一口一个“是”,一口一个“知道”,肚子里要意淫的话他也没法阻止,想到这他就牙痒痒的。 单恋是最让人有力使不出的事。乔澈对段衡真的有兴趣,对他假,却对段衡真,这让他接受不了。 他没觉得段衡有什麽特别好的地方,也许是长得英俊,但英俊的人这世上并不少。乔澈这麽冷淡寡情的人,为了什麽竟然会对段衡如此青眼相加,他想不通,也无法甘心。 回到房间里,乔四就命令道:“把衣服脱了。跪下。” 段衡一愣,但也立刻服从,解开上衣扣子,让乔四坐在椅子里,居高临下一节节审视那赤裸的肩,背和胸膛。 的确,比他高大,身材比他好,宽肩窄腰,也许锻炼过的线条才是符合乔澈审美的,这让乔四看著都觉得堵心。 “你们今天都聊什麽了?” “聊四爷你。” 乔四差点就当真了,再一想才明白这只是说来让他高兴的。人人都知道要捡他喜欢的来说才会有好处。 “以后乔澈来,你还得陪他。” “是。” “不过你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别真的打他主意。” 段衡笑著,握住他一只脚,要表示什麽似的,低头在他脚背上亲了一下。 这一吻带来一点酥痒的感觉,乔四也明白,不用担心段衡真的和乔澈搞出什麽来。对段衡来说,他的权势永远比乔澈本人要有魅力,段衡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至於连这麽简单的选择都不会做。 一时间他突然有收了段衡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讲,段衡算忠心耿耿,又很能干,长得也好,到现在都没被他享用过,真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占有一个乔澈喜欢的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是种安慰。他乔四就是这麽下三滥的人。 乔四弯下腰,伸手勾住男人的下巴,把那张讨乔澈喜欢的脸抬了起来。手指碰到那皮肤,就又想起乔澈的眼神。如果爱意也能像电流那样通过导体传过来的话就好了。 “段衡,你愿不愿意跟了我?” 段衡连最轻微的挣扎也没有,只毕恭毕敬的:“我本来就是四爷的人。” 乔四听得很舒服,人毕竟都喜欢被迎合的感觉:“你到床上去。” 6TH 段衡看了他一眼,真的上了床. 但等段衡趴下,感觉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这人实在超出了他固有的审美标准. 他喜欢把那些男孩包在怀里疼爱的感觉,而不是压着一个比他还要长要宽出一截的男人,趴在那背上像被驮着似的.这种类型让他没有干的冲动. 还好段衡的脸长得很不错,吻技也了得,一旦荷尔蒙全开,满屋子都弥漫着情色气息,倒也挑起了他的欲望. 在充满挑逗的亲吻和爱抚里,衣服渐渐被脱掉了,裤子也剥到臀部以下,段衡跪在床上,俯首在他腿间.灵巧的唇舌弄得乔四呼吸不稳,不由得揪住了那柔软的头发. 段衡捧着他的臀,来来回回伺候得他通体战栗,等乔四终于因为释放而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床上,段衡才移开嘴唇,抬起头来,不仅嘴唇湿润,连眼睛也湿了一般,赤裸裸的求欢眼神在暗下来的灯光里显得很性感. 多摩擦几下,段衡再抬头的时候,瞳孔颜色都变得深了,一副难耐的样子.乔四想起上一回,因为自己醉了,整个过程印象模糊,但感觉好像不算差. 他讲究物尽其用,既然对着那屁股不是特别有兴致,那么..... 乔四在青年那欲望勃发的部位不重不轻地一踩.看着那瞬间涨红了的脸,警告道:"不准弄痛我." 段衡有些意外,睁大了一下眼睛,表情倒有些可爱了. "要是做不好,你就出去吧." 其实没什么可奇怪,他是喜欢享受的人,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来.他现在不想干体力活,段衡又靠得住,交给段衡主动也未尝不可.他乔四又不是得靠插入别人来确立自己的权威. 段衡反应过来,就没有再迟疑一秒,低头亲了他的肚脐. 反复的唇舌逗弄让他下腹阵阵麻痒,出声呻吟.段衡又将他的裤子裉得更彻底一点,把他抱到腿上,在他腰下垫了枕头,让他躺得舒服一点,才开始更深一层的爱抚. 在反复的亲吻里,段衡细致入微地耐心做了润滑,手指进进出出,两人下身都湿润了,彼此喘息粗重,乔四都觉得有些按捺不住,青年才将性器抵在穴口,克制着,缓缓将自己埋了进去. 乔四是打算一旦觉得不舒服就立刻喊停的.但段衡做事这么可靠的人,自然不会让他有皱眉的服务,只浅浅抽动了两下,乔四就有了感觉,不由呻吟出来. 段衡倒没有声音,只低头望着他,一手托着他的臀,一手扶住他的腰,缓慢而沉重地顶送着. 每一下动作都像在交合的地方燃起一星火苗,但又要抵抗着情欲控制住节奏.汗迅速在青年的额头和胸膛上汇聚起来,随着挺进的动作一滴滴落在乔四的腹部上. 乔四只知道滴蜡可以增进情趣,从不知道被汗滴到也会有快感.实在太有感觉了,以至于他忍不住要希望这欢爱能更激烈一些.但段衡还是生怕弄痛他似的,克制地动着腰. 乔四在呻吟中夹住青年的腰,命令道:"用力点." 段衡立刻加大力度,略微粗暴,顶得他喘息连连,几乎招架不住. 乔四差一点就直接高潮了,他再在这风暴般的性爱里断断续续地说"慢,慢一点",段衡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年轻人的体力和热情令他意外,在大幅度的撞击里,乔四感觉得到自己的头往后一次次撞在床头上,力度还不轻,他总算知道上次为什么会头痛了. 乔四只得用手指抓紧床头栏杆,想开口斥责,却因为那过分炽热的律动而不住呻吟,几乎要被凌虐式的快感所吞噬. 翻天覆地的欢爱里,手指被强行掰开来,和青年十指交握.一次次侵入他体内的青年的表情有些恶狠狠的,兽化了一般,全然的欲火焚身,连带他也被烧得全身炽热,头晕脑胀. 体内深入的,令人难以承受的律动让乔四数次痉挛,也给他带来了平生未有过的高潮. 然而还没完,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都还没缓过气来,就又开始了新的一场. 乔四觉得自己腰酸了,但情潮又难以抵抗,也就任由段衡将他抱起来,把他压在床沿,双手稳稳扶着他,忍耐了很久似的,热切地抽插着. 他的腿搭在段衡肩上,这姿势让两人之间更无阻碍,整个人被那双手和下身的撞击支配着,不由得喉咙干涸. 顶点要到不到的时候,他只能仰在那里边被身上的青年进入,边被亲吻着小腿和脚踝,感觉分外难熬. 脚是他相当敏感的一个部位,之前从未想过要和性爱联系起来,然而现在这样若有似无的挑逗却令他焦躁不已,几乎有了种欲求不满的错觉,不由地迎合一般地扭动着身体. 青年顺势加大幅度和力度,彻底"满足"他,弄得床都要翻了.脚趾被含在那温热的口腔里的时候,乔四终于几近窒息地颤抖着释放了. 总算停止下来,有种刚从幻境回到现实的恍惚感,乔四被抽去全身筋肪一般,一时瘫软着动弹不得,背上还战栗着,快感仍在体内盘旋不去. 段衡从背后搂住他,亲着他的耳垂,低声道:"四爷......" "你这技术怎么练的?" 段衡笑着,倒像是有些羞赧了,下巴支在他肩膀上,在颈窝里磨蹭着. 以前那些孩子在欢爱过后也会做类似的事,但他们像猫,而段衡像犬. 乔四让青年爱抚着服侍,性爱后的疲软酥麻让他慵懒着不愿再动,但又想洗一个澡.这苦恼没持续多久,段衡力气够大,一把就将他抱了起来. 之后在浴缸里又不可避免地做了两次,不过乔四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只需要坐在段衡腰上,由着段衡把极致的快感送进他体内,从头到尾都是享受. 纵情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精气都被抽光了似的,乔四想着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一定得吃点中药补补才行. 除了后面被撑开的感觉不太适应,昨晚那一场可谓是销魂.乔四头歪在枕头上,想,做承受的一方竟然这么省力又快活,不知道以前那些孩子是不是感觉也这么好呢. 这样想着,不禁都有些羡慕起来了. 乔四爷的坑--错觉(6.5)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错觉 段衡也醒了,把手脚缠在他身上,粘著他亲,从脸颊,嘴唇,到肩膀,胸口。乔四被亲得很舒服,但也觉得大清早纵欲太伤身,他现在的身体可不比十年前了,於是推了推青年的额头:“我腰酸。” 段衡笑著停下来,放开他胸前的突起,在他嘴唇上又亲一下:“那今天我来伺候四爷。” 段衡不仅床上服侍得他通体舒畅,也帮他把要办的正事都办了。乔四只懒洋洋歪在椅子里,从屏幕里看段衡在股东大会上代替他主持大局,向众人传达他的意思,措辞得体,思路清晰,虽然不动声色,手段倒也了得,不由觉得段衡的确是个人才。 次日出门,刚坐上车子,就听得有人轻敲车窗。窗户摇下来,外面是段衡带了笑容的脸。 “四爷,我能搭个便车麽?” 乔四示意让他坐进来。 “你的车呢?” “送修了,”段衡坐到他身边,“昨天躲记者的时候被蹭了一下,早知道就不开那麽快。” “下次小心点,车坏了可以换新的,人伤了可没得换。” “是,”段衡笑著答应,而后回忆似的,“说起来,那车还是四爷送的呢,也有两年了吧。” 乔四“嗯”了一声。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他送的东西,送的对象,都实在太多。 “是庆功宴上的礼物呢。当时特别喜欢,两年来都没换过,”段衡笑道,“就是磕碰的次数太多了点,保险公司都快吃不消了。” “那就换一辆。” “再说吧,其实这辆开著还是很顺手。” “旧了就不要了,别勉强。前几天车展,你不是看中了几款,怎麽不换?” 段衡不说话了,只是笑。 乔四看著他:“手头不方便?”段衡的收入是不低,但开销就很难说了,只是一个演艺明星,钱来得再怎麽容易,倘若要挥金如土起来,那也是不够的。 被他这麽一问,段衡有些不自在了,忙笑道:“那倒也不是。” 乔四心下了然。过几天,就让人订了辆车给段衡。 作为跟他过夜的赏赐,这价码算是不低的。不过就段衡的表现来说,也是物有所值了。 乔四觉得,段衡的高明,也在於讨东西从来不直接,只是绕著弯子让他明白,给与不给之间留有很大余地,倒也不至於令他讨厌。 果然段衡一拿到车钥匙,就相当高兴,即时打了电话给他道谢。乔四几乎能从电波里感受到浓烈得类似爱意的东西。 一夜就换一台近百万的名车,这样谁不爱他。 只要他随时都能轻易买得起这种礼物,他就永远也不缺人“爱”。 有时乔四站在窗口往下看,也会想,自己是为什麽会习惯於,甚至是急著要赠送昂贵的礼物给别人呢。 这天晚上和一些朋友在店里喝酒,段衡也照例陪在身边,酒过三巡,听得有人恭敬道:“四爷。” 是一个相熟的经纪人,带了个几个年轻俊秀的男孩过来打招呼。 乔四抬起眼皮:“你们也来喝酒?” 经纪人笑道:“今天工作比较累,带他们出来放松放松。” 乔四今天心情还不错,便示意:“一起坐吧。要喝什麽就点。” 他的喜好是众所皆知的,几位朋友也多少有些这方面的兴趣,至少会图个新鲜有趣。那经济人是老手了,知道这种场合不可错过,坐下来便先让男孩们敬了一轮酒,很快炒热了气氛。 几个男孩长得都算顺眼,大概多是圈内人,并不排斥多认识几个乔四他们这样的有钱大佬,於是都落落大方,笑容满面,十分的讨巧。 其中有个高瘦的男孩,一张脸很是漂亮,天真里又带些风情,举手投足都很出众。让乔四多看了几眼的是他的鼻子和下巴,线条颇像乔澈。 一番介绍熟识之后,他就一直往乔四这里看,频频露出可爱笑容。乔四一说话,他就是凝神倾听的模样,不时接个两句,言谈有趣,很讨人喜欢。 趁著热闹,他起身过来,要特别敬乔四的酒。乔四喝过一口,他也并不立刻回到座位上,顺势要在乔四身边挤一个地方坐下。 “你的位子在那边。” 说话的人是段衡。谁都知道段衡现在是乔四手下最得宠的一个,乔四贴身的位置除了保镖,只有段衡能占著了。 男孩被他挡著,一时坐不下来,倒也不尴尬,只从善如流,笑嘻嘻在段衡另一侧坐了:“前辈,我该再敬你一杯,你可是我的偶像呢。” 段衡看了他一眼,他又继续道:“我就以成为你那样的人为目标呢,有好多东西要跟你学的,你可要不吝赐教哦。” 段衡笑笑:“不敢当。不过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型的。还有,你该坐回去了。” 男孩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还是挂著笑容,转头对著乔四:“四爷,我叫Daniel哦。” 段衡再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就识相地退了。 乔四觉得这样的孩子也挺有趣,会耍小心机,随时能笑得出,也算种才能。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长相。 因此第二天就接到Daniel的电话,他也丝毫不奇怪於那孩子能弄到电话号码,也有了点兴趣。 关系进一步进展是很快的事,没过几天,Daniel就主动爬到他腿上去了。 第一晚的感觉不错,Daniel在床上非常放得开,很懂得迎合,独有的天真又性感的气质很吸引人。 这种一脸灿笑,爱撒娇的小野猫类型,还是讨乔四喜欢的,加上那张轮廓和乔澈有些相仿的脸,连偶尔赌个气看起来也很可爱。 乔四跟这孩子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感觉相当良好,和他有过的一种梦境很相似,令他一时沈醉其中,其他的人都被他抛在脑后了。 段衡来找他的时候,乔四正陷在软椅里通电话。他要让在拍卖会现场的代理人提高价码,去竞下一颗Daniel看中的宝石,镶嵌大师都已经找好了,若是拍不到,只怕Daniel又要赌气个几天不吃饭。 “四爷。” 乔四示意他等等,待那边传来竞拍成功的消息,才抬头看著眼前的青年:“有什麽事?” 段衡神色显然不好看,但还是毕恭毕敬:“我想知道,这次剧本突然插进一个新角色,是不是四爷的意思?” “那个啊,Daniel很想演,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他那个角色完全是多余的,戏份还重得不合理,而且他根本就不会演戏,怎麽都不开窍,这样是逼得大家要降低自己的水准去配合他。” 乔四喝了口茶:“这是该留给编剧和导演解决的问题,你担心什麽。” 段衡眉头紧皱,像是要说什麽,但又忍住了。 乔四了然地:“你啊,别想太多。Daniel再怎麽样走捷径,也只是小打小闹,不可能威胁到你。你才是整个公司的王牌。能超越你的,这十年内我都不指望能再发现一个了。” “四爷,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恩?” 看他大步走过来,弯下腰,乔四猝不及防地,眼前一暗,嘴唇上就被亲了。 短暂的亲吻过后,段衡也没有直起身来,只顺势半跪在他身前,双手放在他腰侧,视线和他平齐。 “四爷,你这半个月都没找过我了。” 乔四看著那神色诚挚的一双眼睛,想著自己这段时间耽於美梦,的确冷落了他,便安慰道:“这阵子是我疏忽了,等我闲了再好好弥补你,你要什麽?” 话音刚落,嘴唇又被亲了,乔四不由“嗯?”了一声。 段衡盯紧他:“我要四爷你。” 乔四“唔”了一声,成日和Daniel在一起,跟段衡共度春宵的滋味回想起来也挺怀念的:“今晚如果你拍戏回来还早的话……” “我不是指这个。” “嗯?” “我要你的时间,”段衡把手移到他胸口,“还有这里。” 乔四明白过来,支著脑袋想了一想。 段衡的不安他也明白,人都是怕失宠的。他对段衡的宠爱和力捧是一直不断的,但他必然也会去捧一捧别的男孩子,怎麽可能只让段衡一个人专美於前呢。 这麽想著,乔四摸了摸面前英俊男人的头:“这个可不行,你换个东西要吧。” 段衡一时难以掩饰脸上的失望神色,但还是说:“别的我不要。我只要四爷你。” 乔四又摸摸那柔顺的头顶。他也明白段衡的心思。 的确没什麽奖赏会比他乔四本人更高。真能让他变成他的,他的权势自然也为他所用,起码少奋斗二十年。 而有同样打算的人太多了,谁不想一步登天。每天都有人在他面前献殷勤玩心机,见得太多了。他挺喜欢段衡的,但他乔四怎麽可能是容易就被套住的人。 乔四看得出来,被他拒绝以后,段衡那些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低落,但也还是循规蹈矩,见了他照样恭敬周到。 段衡毕竟是个懂事的,擅长忍耐,不像其他孩子,要糖不给吃,就哀怨或耍脾气。也正因为这样,段衡才能这麽多年都留在他身边。 乔四打算等在段衡这段时间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安排他去好好休个假,让他享受一个难忘的顶级假期,当是小小的安慰。 而Daniel带给他的梦境则还在持续,依旧讨他的喜欢。 这孩子在他怀里温顺得跟兔子一样,该热情的时候又卯起来亲热,两人相处的时候总爱粘著他,一时不见就“想四爷啦”之类的甜言蜜语不断。 乔四喜欢这种被人渴望的感觉,对那张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有抵抗力。 虽然Daniel要礼物的时候多了点,但乔四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虚荣心强一些也是正常。毕竟身在演艺圈里,攀比的场合太多了,Daniel又是个要强的,处处不肯输给别人,只靠小新人的收入根本风光不起来。他喜欢Daniel,自然要帮Daniel在人前争口气,花钱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他在外面帮Daniel置了套公寓,有空就会过去,温存一阵。而每天一到差不多的时间,Daniel也就会打电话过来。 “四爷,今晚要过来吗?我买了很多好吃的。” 有时手头事情多,乔四也只能回说:“我有点事要忙,你自己玩吧。” 每逢这时候,那边必定是带点小抱怨的撒娇:“那今天不是就见不到四爷了吗,我会想你啦。”然后再加一个很甜蜜的叮咛:“什麽时候有了时间,要记得告诉我哦,我要提前准备菜单呢。” 这样乔四到收线之后心情都会保持愉快,被人挂念著的感觉很好。Daniel给了他他想要的。 因为Daniel抱怨过现在的公寓的客厅不够大,没法带朋友来开PARTY,乔四也留心替他物色,打算帮他换套空间更宽裕的。 新公寓的钥匙提早了一天送过来,乔四心情大好,立刻让人订了餐厅,准备晚上给Daniel一个小惊喜。 正起身换衣服,段衡推了门进来,见他正低头细细对付那缎子上衣繁琐的扣子,便笑道:“四爷,让我来就好。” 他这里的大多地方,段衡都是通行无阻的,不必像其他人那麽拘谨。一来他倚重段衡,二来段衡自己有分寸,不该开的门不会开,不该敲门的时候也不会敲。 段衡的手指修长灵巧,很快帮他把衣服穿好,背上的皱褶抚平,而后从背后握住他肩膀,笑著说:“四爷,你最近瘦了,晚上好好吃一些吧。” 乔四这才想起原本已经答应了段衡今晚要一起吃饭,回头对上那带了笑意的温柔眼睛,想到近来确实冷落了段衡,不由伸手摸一摸青年的头。 “我今晚临时有事,改天补偿你。” 段衡脸上的笑意在凝固之后褪去了,但也还是帮他把外套穿上,才说:“是去见Daniel吗?” “嗯。”乔四让段衡为他整理好袖子。 “四爷,他不知道你要去的话,你还是别去得好。” “嗯?” “你根本不知道他趁你不在的时候可能会在做什麽。” 乔四惊异於段衡胆敢说这种挑拨意味明显的话,冷冷地皱眉道:“放肆。” 段衡倒也没慌张,只说:“四爷,你别生气。你知道我不是会乱说话的人。” 乔四勉强理顺了气,坐下来,看著段衡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个大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四爷,我本来不想这麽快就让你看到这个,但是……要不然,你还是先听我说,再决定要不要看?” 乔四已经有了些烦躁,不想再多听,直接就从袋子里抽出一叠照片来。 隐隐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高度清晰的照片一时之间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这不是他所以为的那种类似八卦报纸水准的跟踪偷拍,而干脆是直截了当的,针孔摄像机之下的情色镜头。 一个是Daniel,另一个是陌生的男人,高大威猛,健美先生式的肌肉,脖子上那条项链甚是眼熟,顶端镶的宝石正是他成功竞拍到手的那一颗。 照片有许多张,背景都相似,是他之前送给Daniel的公寓。而光线和细节有所不同,看得出来是不同的时间,这样的偷情显然不止一次。 也难怪Daniel要那麽勤於打电话给他问他的行程,这样才能为跟猛男幽会安排时间。 照片上两人的表现令人叹为观止,谁都看得出Daniel有多麽乐在其中,快感完完全全写在那脸上,挑逗的姿势也是花样百出。 对比之下,乔四回想得起来的Daniel在他面前的高潮表现,简直都跟金酸梅奖的最烂演员水准有得拼。 乔四放下照片,面无表情坐了一会儿,翻起眼皮看著眼前的男人:“你让人监视他多久了?” “四爷,这点是我不对,”段衡在他的阴沈气势下还是保持镇定,“但我觉得有必要帮你调查清楚。” “谁让你自作聪明的?” 段衡看著他:“四爷,我是错了。但您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是真的爱慕您,只是为了钱……” 乔四冷冷地打断他:“什麽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我?” 段衡闭上了嘴。 乔四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看也不看段衡,只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件事,错不在段衡身上,他的确是在迁怒。 他自己心里当然也很明白。谁都是这样的,有哪个跟著他不是为了钱。 但人都有想自欺欺人的时候。他不需要时时都牢记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麽样。 他也不需要由段衡来点醒他,更不需要段衡拿出这些咄咄逼人的证据,唯恐他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人是真心跟著他,没有人是心甘情愿跟他欢爱燕好的。 “你可以走了。” “四爷……” “你在我这里已经住得太久了。” 段衡沈默了一下,终究答应了一声“是”,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把段衡赶出门,这不是迁怒。 他们这些人,他现在看著都觉得极其厌恶。一个个深情款款地追逐著他钱和权,说些言不由衷的肉麻话,演得天花乱坠,一边跟他亲热一边就算计著事后该讨什麽样的好处。 装高潮对这些演员来说,再容易不过了。从段衡到Daniel。 虽然他了解,也习惯了这种“要得到服务必然有付出”的模式。但这一时刻也觉得非常厌倦。 所有人都在对他卖淫似的,他只能当一辈子嫖客。 他非常的厌倦。 8.5 乔四这段时间谁也不爱搭理,更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致. DANIEL早被丢到大街上,一文不名,日后也不要想能在演艺圈露脸,甚至在这城里都呆不了太久了. 且不说DANIEL频繁偷情,连被包养的职业道德也没有;单是对他玩的那些手段,就犯了他的大忌. 他乔四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耍. 乔博这一天不知道是第几次拿着手机起来了:"四爷,段爷又来了电话." 乔四挥了一下手,继续泡在浴池里闭目养神,乔博也就退出去了. 不好说段衡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戳了他的痛处.他现在只要见到那个人,就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心情变得很坏. 让他不高兴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为免不必要的生事,他也让乔博传达了他的意思.待遇上冷落不等于事业上冷藏,该进行的照样会进行,要段衡大可不必草木皆兵,过分担忧. 但段衡这回好像不如以往那么安分,一段时间失了宠,渐渐就有些躁动的样子出来了. 乔四专心泡他的药浴,隐约却开始听得见外面模糊的吵闹声,不由皱起眉毛. "四爷说过不准....." "我见一面就好." 最终门还是打开了,乔四翻起眼皮,有些阴沈地看向了打扰了他泡浴修养时间的男人. 大概是走得太急,男人还有些气息不定:"四爷." 乔四只皱着眉:"乔博的话你是听不懂?" 段衡只自顾自接下去:"四爷,我今天起要出去拍外景,晚上的飞机,去好几个国家,等三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乔四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 "我知道四爷不想见我,但我有些话,不能等到那么久以后才跟四爷说." 乔四略微不耐烦地等着. "我对四爷你,是真心的." 乔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张脸上果真有消瘦下去的痕迹,显得眼睛格外的深而黑,轻微的疲惫:"我和谁都不一样." "......." "你要我去引住五爷也好,照顾你的新宠也好,只要能让四爷你高兴的,我都会去做." "......" "但我心里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乔四又皱一皱眉,正要说什么,段衡抢先一步打断他. "我知道我逾距了,但是四爷,我不再是十四岁.我和十年前不一样了." "......." "你有察觉到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吗?" 乔四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段衡离开了,他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歪着脑袋费力地回想. 竟然已经十年了?而他自己甚至想不起来段衡第一次来到他身边时的场景. 的确他没有留意到段衡已经长大了,更不记得长大的过程.好像当他会正眼去看段衡的时候,段衡就已经是一副可造之材的模样了.而无论多能干,肉体多成熟,也始终觉得那是自己膝下一只温顺聪明的宠物. 也许他有太多东西要操心,以至于也错过很多事. 段衡走后同多久,乔四就收到一张盖了某个山区小国特色邮戳的明信片.这种破烂玩意没什么意思,年轻人和文化人才爱玩这一套. 而上面字体风流地写着,"致乔轼". 他在家中排行第四,出了乔澈那件事以后,他血洗了大半个帮派,一时声名鹊起,或者说是恶名远播. 二十出头的年纪众人就一口一个"四爷",没人敢直呼他本名,大家都只知道S城的"狠"字就是乔四爷. 渐渐没人再记得他的名字. 而再渐渐的,连他自己也好像忘记了. 几个月里乔四收了不少这种明信片,还有小礼物,以及频繁的来电。段衡像是明目张胆在对他示爱了,而且是中学生式的求爱方式。 乔四觉得挺新鲜,但也只是新鲜而已。他这一路过来,对他真真假假地献殷勤的人太多了,什麽花招他都不必惊奇。 只是有时候,他从梦里惊醒,也会开始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还被叫作“乔轼”的自己。 谁都年轻和天真过。 而那段时间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即使他已经成了现在这样,也会一个人半夜坐起来,摸索著去回味那些过去。 这两天又有个酒会,乔四原本指望著能借机见乔澈一面,结果乔澈明确地表示不能出席。 乔澈这麽一如既往地恨著他,简直就像他十年如一日地爱恋乔澈一样。以往他会来硬的,强逼乔澈就范,但逼了这麽多年,现在他都觉得没法再去逼了,而乔澈仍是和当初一样地固执。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毅力。 段衡不在,这让乔四第一次感觉到可惜,因为没有段衡,就引不来乔澈。 於是在段衡打来的电话里,乔四发自肺腑地说了句:“你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虽然知道段衡一贯听话,但当天晚上就看到段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面前,乔四也有些吃惊。 “你不是在工作吗?” 青年笑道:“我把几场戏压到一起先拍好了,只要明天早上回去就来得及。” 听他口头说得轻松,乔四知道他们忙起来连睡眠时间也根本没法保证,这硬挤出来的一个晚上简直算得上奢侈了。於是说:“其实没什麽大事,你不必赶回来的。” “四爷想见我,这就是大事。” 青年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乔四一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大概过了几十秒,他才想起这种陌生的感觉是叫作“不忍心”。 尽忠职守的乔博跟进来问:“四爷,那现在是可以再去请五爷了吗?” 段衡有些意外,转头看看他,又转过来再看看乔四,等总算明白过来,眼睛就张大著,犬类在某种时候的表情。 乔四终究还是说:“你去换套干净衣服吧。” 虽说是“突然”之上再加“突然”,段衡也照旧没弄出任何乱子,他的确很擅长於忍耐。酒会进行得很顺利,乔澈也真的来了。这个夜晚对乔四来说多少算得上是愉快的。 等酒会结束,客人纷纷告辞,时间已经不早。乔四上楼就看见段衡也已穿回了来时的那身衣服,正坐在那里换鞋子。 “四爷,我走了。” 乔四看著他,他只看著地板,留一个垂著的后颈给乔四。 “不是说等早上再走也来得及吗。” “没,拍戏其实挺赶的。” 乔四难得地耐心:“既然都来了,就在这歇一宿再去。” 段衡还是低头穿他的鞋子:“四爷要我办的已经办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孩子少有这麽倔强的时候,乔四略有些浮躁,便道:“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这有什麽可商量的?” 段衡沈默了一会儿,依旧垂著头,只动手把刚系好的鞋带松开了,说:“五爷已经回去了。四爷还有要什麽吩咐我做的?” 乔四走近他,把手放在他的后颈上,又往上摸了他的头。 “今天是辛苦你了。” 青年没吭声。 “我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的,”乔四还在安抚似的摸他柔软的头发,“半山的房子,你喜不喜欢?” 话音刚落,耳里就听得“啪”的一声,自己的手被毫不留情地用力拍开了。 皮肤上的痛感还在其次,段衡竟然敢这样对他,不是一般的胆大妄为,这让他吃惊不小。乔四刚斥责道:“你放肆!”段衡也抬起头来,用类似於“瞪”的眼神看著他。 乔四从没见过青年有这种表情,眼角发红的,眼里竟然像是含了些什麽东西,忍耐著似的。 “你当我是什麽?” 这简直是造反了,乔四没想到会有被他质问的一天,一时答不出来,只能看著他通红的眼睛,说:“你这麽大的人了,又是个男人,还……” 男儿有泪不轻弹,段衡会因为这种事而委屈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以至於乔四都忘了要责罚他的失礼,只又把手放到那头顶上,用自己也难以解释的口气说:“你啊。真是年轻人。” 他自己也只有在最年轻的时候,才有过这样的坦率落泪的纯情。 段衡突然一把抱住他。 乔四被紧抱著,腰上那双手臂的力度让他突然也生出一些温情。毕竟段衡已经跟了他这麽多年了,他也是很疼他的,不由就摸著青年的头。 这真情流露的伤心,比虚情假意的快乐要让他觉得可爱。 段衡坐著,他站著,这样的拥抱持续了一会儿,而后腰上的手松开,他被猛然用力拉了下去,接著就感觉到炽热有力,又些微颤抖的嘴唇。 这亲吻有点突然,青年的气息是急切而鲁莽的,带点受了委屈之后的任性。硬探进来的舌尖也有些粗鲁,甚至把乔四给咬痛了。 乔四推了推那额头,而段衡这回不再像接到指令就执行的忠犬那麽听话,反而把他抱在腿上,托住他的后脑勺,强行将这亲吻加深了。 唇舌纠缠的深入亲热令乔四感觉怪异。之前从来没有跟段衡像这样接过吻。有过的肉体关系,都是从段衡用嘴服侍他下体开始。他不禁有种段衡的嘴唇放错了地方的感觉。 疾风骤雨般的热吻弄得乔四一时呼吸困难,段衡的一只手已经胆大包天地伸进他衣服里,麽指压住了他胸前的凸起。乔四为之一颤,勉强挣脱了那嘴唇,斥责道:“放肆!” 下一秒段衡又不怕死地狠狠堵住了他,含住他的舌尖,揉著他的背和臀,把他压向自己。 乔四有些招架不住,气息也不稳起来。 在辗转的深入亲吻里,两个成熟男性的躯体隔著薄薄的布料摩擦,感觉到那强有力的肌肉之下勃发的热情,青年毫不掩饰的饱胀欲望像是感染了他,他自己不由地也有了反应。 习惯了段衡一直以来刻意的循规蹈矩。这点坦率的不规矩,在这种时候,反而让他动情了。 愈发情色的深吻总算告一段落,段衡从他口腔里退出来,眼珠颜色发黑,微微的有些湿意,一手握在他臀上,手心炽热,一副难耐的模样。但没有把他的裤子剥下来。 任性也是有限度的,强吻他和强暴他那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以下犯上”。 乔四就坐在青年那硬挺的部位上,略微一动就看得见段衡神色都变了,想了一想,问道:“你还有体力吗?” 长途飞行和一晚上的应酬都很耗费精力,这样的段衡看起来很性感,但雷声大雨点小的性爱就很扫兴了,他可不想被秒杀。 被他这麽一问,段衡瞬间脸就红了,抿了一下嘴唇,而后扯下他的裤子,用行动回答了他。 段衡的体力确实是很好,可以把他抱起来压在墙上,而且持续很长的时间。两人就在走廊上欢爱,衣衫不整,内裤还挂在脚踝上。 这种荒唐比起他年轻时候的行径,倒也不算什麽。但大概由於体位的关系,加上自己是被进入的那一方,随著段衡的动作而呻吟,在那滚烫的律动里,竟然也脸上发热。 从屋外到房内,一路淫靡,欢爱变得肆无忌惮。乔四只以省力的姿势在享受,三番两次之后也觉得腰酸腿软,有些吃不消。而段衡还停不下来地将他压在床上,把他弄得气喘吁吁。 乔四边惊叹於年轻人的精力旺盛,边在接受了一个长吻之后,喘息著示意身上的青年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段衡依旧无法自制地在他腿间顶送著,这也不是说停就能停得下来的,於是抓紧他的手,在换了姿势挺进的时候哑声道:“再忍一下就好……” 乔四感觉得到青年在情动中汗湿了的身体,还有那似乎永远也耗不尽的热情。产生快感的部位在过度摩擦中麻木了,而他几乎是因为青年那极度欢愉和投入的热烈表情而达到高潮。 这样畅快淋漓的一场性爱之后,就该各自疲倦地歇息了。乔四累得翻身就睡,段衡从背后搂著他,胸膛颇暖和。 出於他们这一类人对视线的敏感,他迷迷糊糊的知道段衡在看他,但也还是极其放松地沈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有了很长的梦境,但又似乎只是一闭眼之间,便被人轻轻摇醒了。 模糊的视野里是段衡的脸。 “四爷,我要走了。” 压低的声音在尚未破晓的暗淡光线里,显得犹如做梦一样。外面好像在下雨。 乔四隐约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青年凑近过来,亲了他一下,又一下。乔四在那嘴唇温柔的触感里又迷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下雨下得温度骤降,乔四不由把半翻下床的被子拉过来盖上。房间里空荡荡的,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段衡早就走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段衡似乎是跟他告过别的,但一个人坐著,对著一床两个人制造出的凌乱,一时间还是生出些空虚来。 段衡很快又来了电话。乔四正处理帮内的事务,听说是他的来电,便接过电话,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才放到耳边。 “路上还顺利吧。” “航班延误了,才刚到,”段衡的声音里带了点落寞,“我想四爷你了。” 青年那恋爱了一般的口气,让乔四感觉有些微妙,於是掉转话题:“怎麽,工作太辛苦?” “那倒还好,”段衡停了一停,“不过我真不想演戏了。我想每天都在四爷身边。” 乔四在椅子里坐下来,看著眼前已经反复斟酌过的名单,生意越做越大,人手却跟不上,这一直让他头疼,边和段衡说话:“不演戏,那你要做什麽?” “什麽都好,”段衡笑道,“四爷排个贴身的差事给我吧。四爷你还需要多一个司机吗?” 乔四想了一想,说:“那我得先看看你车险理赔记录,我怕看了我就不敢用你了。” 段衡笑著说:“那要不然,我就跟博叔一起伺候你吧。” “那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四爷你要的话,我伺候你一辈子。” 这话说得有点太直接了,乔四顿了一顿,道:“别胡思乱想。栽培你是要做大事的。太累就把下面的工作推了,我准你休个假。” 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得不快不慢,段衡并不是第一次外出工作这麽久,一直以来他呆在乔四身边的时间都不算多。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乔四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在。 可能是因为毕竟有了进一步亲密关系的缘故,存在感变得强烈了。有时候想起来,那双带笑的漂亮眼睛好像就在眼前,连一向不是那麽喜欢的单眼皮也变得可爱起来了。身材高大也没什麽不好的,相处起来多省力啊,他以前从还没有这麽享受过。 乔四觉得自己的口味是越来越杂了。 段衡的拍摄工作结束的日子渐近,乔四竟然也有了点期待的意思,提前让人安排好接风洗尘的各项事宜,只等段衡回来。权当是对上次的弥补。 这晚乔四躺在卧房的软床里,月下小寐。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到屋里有人,本能的敏锐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手里已有准备,但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空气里倒没觉察出杀意。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虽然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混杂,也依旧很熟悉。乔四放松下来,睁了眼。 “四爷你醒了?” 乔四在月光下看那人影走近,略微把身子欠了起来:“你怎麽来了?” “博叔放我进来的,”青年还是压低声音,“他说你已经睡了,只让我呆一下就走。没想还是把你给吵醒了。” 乔四撑在枕头上,半坐起身:“你们不是明天下午才会回来?” “我没喝杀青酒,比他们先走。所以晚上就到了。” 乔四一时也清醒了,抬眼问道:“怎麽?是有什麽事?” “没……”段衡站在他床边上,低头看著他,“我只是想早点见到四爷。” 两人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对视了一会儿,乔四先说:“你也辛苦了,好好去休息吧。” “嗯。”段衡答应著,脚上却是不动。 “怎麽?” 青年老老实实地:“我想再看一会儿。” 这种孩子气让乔四又有了些微妙的感觉,於是说:“你接下来是想休假对吧。要去哪里度假,我替你安排。” 青年说:“能在四爷身边,就是休假了。” 乔四又看了他一会儿,感觉得出他果然是累得瘦了,便说:“你上来吧。” 这晚段衡就睡在他身边,不过没做那档子事,因为乔四需要早起,想好好睡觉,为了身上清爽,也不让抱。青年就只抱著他的一只胳膊,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熟睡了。 乔四睁开眼。段衡在边上看著他,见他醒了,嘴角就自然而然绽出一个笑容:“早。” 乔四“嗯”了一声,懒懒地起身。今天是行程很满的一天,想著就觉得累。看著身边伺候他起床的青年,温驯又周到,而且善解人意,而且足够有力。 乔四也想过,一个摇钱树式的人气偶像固然难得,但没有一个得力的心腹臣属来得可贵。 段衡这样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对他的忠诚程度,只当电影明星都是有点浪费了。 段衡帮他穿上袜子的时候,乔四说:“你拍完这部电影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少接。我安排点事情给你做。” 段衡握著他放在自己膝上的脚掌,也不问要做的是什麽事,只毫不迟疑道:“是。” 乔四赞许地摸摸青年的头。多一个能用的人,他自己也轻松些。段衡会是他的得力助手。 当然,要给多少实权,他有分寸。 下午殷清突然来见他。乔四有些意外,应该说是喜出望外,忙特别排出时间来。 殷清身体不好,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一直在城外郊区休养,门都很少出,没想到今天却会愿意坐车进城来。 殷清年纪已经不轻了,但脸上看不出年龄,样貌俊秀儒雅,总是神态温和,带些微笑,虽然手段一点也不温和。 乔四在他对面坐著,给他先倒了茶:“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是嘛?”殷清笑了,喝一口茶,夸奖了一句,又顿了一顿,而后说:“我想退休了。” 乔四一时没说话。 “小乔,我身体已经不行了。” “……” “这是迟早的事。就算我回来再撑一阵子,总有一天,我也会不在了的。” 乔四低下头:“老师……” 早已过了会为离别而怅然若失的年纪了,乔四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了些微的伤感。 他是殷清手把手教起来的,要叫一声老师,感情却不输父子。 殷清从来不显山露水,只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支撑他,即使在情势最不安稳的时候也一样,从没动摇过。 殷清走了,他不仅仅是少了一只臂膀或者一副大脑那麽简单。 但殷清拼杀了半辈子,身体也真的是吃不消了。最后的时间应该要能过得安稳。 殷清伸过手来,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 乔四低著头答应了一声。不用多说,他也要感谢老师专程来再见他一面,亲自和他道别的这份心意。 “你放心休养吧,我会都安排好,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的……” 殷清笑著说:“有景瑞在,下半辈子我都不用操心了。你也别替我担心。更别搞个设宴饯行什麽的,我现在怕热闹。” 景瑞是陪著殷清一起过来的年轻医生,高大冷峻,算是殷清的半个养子。 呆了一阵子,殷清明显累了,於是由景瑞陪著告辞。临走的时候又说:“以后我再也帮不上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两人都有些伤感,但都忍著。 “你要是缺人手,段衡倒是个人才。” 乔四应了一声。 殷清又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什麽我都放心,但就是一个痴字。你以后不管遇著什麽,都要看开些,别把自己困住了。” 悄无声息地送走了殷清,连一杯饯行的酒也没有。晚上乔四只自己一个人在阳台上多喝了几杯。 喝得多了,段衡来就劝他:“四爷,这还是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 乔四摆摆手。 “你太年轻,不知道酒的好。” “四爷。” “没有比它更让人高兴的了。” 父亲早已经去世,乔澈形同陌路已经有十来年了,老师这一走也不会再回得来。 他生命里重要的人都在慢慢流失。 而即使他是乔四,他也根本无法阻止。 “四爷,你还有我呢。” 乔四抬起眼,从酒杯上方看著段衡,那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黑。 段衡屈身下来,单膝跪蹲在他身前,双手扶著他。视线比他稍低,然而肩膀宽阔,稳实可靠。 而后青年用类似於哄的口气:“喝了这麽多,该高兴了,回去休息吧?” 他并不高兴,他在阴郁里只觉得四周分外的冷清。剩下的唯有眼前这一个人。 乔四伸手,用两个手指将青年的下巴抬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居高临下地吻了那无辜的嘴唇。 被他猥亵了的人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也张开嘴唇迎合了他。 乔四庆幸自己虽然有许多留不住,但还在眼前的东西,只要他想,就还能享用。 没回到房里两人就衣衫不整了。乔四很喜欢青年的吻技,更喜欢那种被紧紧拥抱的感觉。 人都是希望自己还能被别人需要著。 而段衡做得到用双手有力地抱著他,急切地解他的衣服,近乎狂热地亲吻和爱抚他,脸上总是很生动的沈醉和激情。 正是这种被人渴望著的感觉令乔四情动。 一边深入接吻,一边被揉著胸口和臀部,乔四感觉得到青年那饱胀的,紧紧压迫著自己的欲望,这样的段衡让他觉得很迷人。 段衡甚至等不到将他抱到桌上,途中就插入了。两人喘息著,步履不稳地欢爱,全无章法。 而后乔四在那神魂颠倒的荒唐快感中被粗暴地压到桌沿,勉强腾出一只手往后撑著,才能单脚站稳。 段衡站著,一手扶住他的臀,一手抬高他另一条腿,腰腹压在他敞开的腿间,略微凶狠地抽动,像是有著怎麽也耗不尽的热情。 两人赤身裸体地站立著交欢。乔四在难以克制的战栗中肆无忌惮地喘息呻吟。感觉得到青年在吻遍他上身之后,将头埋进他汗湿的颈窝里,一口咬住他。 而后那天昏地暗的激烈律动令他愉悦得连脚趾也痉挛著蜷缩起来。 只有段衡能够给他这种强烈的,类似於被爱上的感觉。 最后他坐在段衡身上做了一次。过程中段衡都把他搂紧了,自下往上看著他,掩不住情潮似的。那种眼神加上难耐的动作,让承受著热情的乔四全身都发烫。 终於喘息粗重地停下来,两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湿透。不知怎麽的就流了这麽多的汗。乔四累得不想说话,也懒得动,瘫软下来,便精疲力竭地趴在青年身上。 段衡搂紧他,把脸贴在他脖子上,表示亲热的大型犬一样磨蹭著反复嗅著他。 两人都赤身裸体的,刚做过淫靡之事,房间里的情色气息都还没淡去,而这场景却又有几分纯真。 乔四被嗅得发痒,问道:“怎麽?” 段衡含糊不清地:“你味道很好闻……” 乔四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麽异於常人的味道。但被段衡这样闻著,就会觉得自己好像也真的体香芬芳起来了。 段衡就是这样,能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变得美好的幻觉。就跟毒品的效用一样,令人飘飘然,无限膨胀。 在这幻境里,他变成一个充满吸引力的男人,他有很好的体香,他能让这青年神魂颠倒。他是被人死心塌地爱著的。 乔四摸著青年的头,他很需要段衡。 “段衡。” “嗯?” “你会在我身边呆多久?” 段衡亲了他一下,又抓起他的手,亲了手指。 “我不会离开四爷的。” 乔四又摸了摸那柔顺的黑发,亲了青年的额头。段衡总能说出他需要听到的台词。让他得到一些满足。 乔四从来对电影电视剧集之类的东西没有什麽兴趣,虚假的故事他漠不关心,不会为那些明知是编出来的假东西而去投入真实的时间和心思。 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人都是需要靠编出来的虚幻来自我安慰。 比如他的毒品,比如段衡。 乔四爷的坑--错觉(十二) -------------------------------------------------------------------------------- 错觉 这段时间乔四进进出出,身边大多有段衡陪著。虽然受他宠爱的孩子很多,但他这一时是离不开段衡了,就跟吃药上了瘾一样,他也放纵自己的瘾头。 以段衡种种不符合乔四固有审美的特质来说,能爬到这位置,是相当难得的。何况乔四宠爱那些美少年的时候,出手固然一贯阔绰,而到头来能插手帮派事务的,段衡还是第一个。 段衡的成功上位,好像向大家展示了更多更美好的可能性。於是来向乔四示好和推荐的人就更多了,范围远比以前要广,其中不乏猛男壮汉,害他差点要吃药压惊。 其实乔四也没什麽时间去消受那些美人恩,段衡很有点“善妒”的意思。当然不会小家子气地写在脸上,只不过有了段衡插手安排,乔四在新人里就总见不到那些合自己口味的美少年,只屡屡被筋肉壮汉惊吓。 而且一有闲暇,段衡就抱上来,不折腾几个锺头就不算完事,乔四也实在挤不出体力再另外找人风流。 谁都知道段衡现在是他身边的大红人。他甚至也默许了段衡那些争风吃醋的小动作。他的“后宫”里现在就段衡一人独大,其他的美少年们全无争宠之力了,也没人敢去挑战段衡的地位。 这晚段衡又在他那里留宿了。段衡在以自然而然,无声无息的方式在进入他的生活。浴室里有了段衡的牙刷和浴巾,一两套不属於他的衣服开始挂进他的衣橱角落,段衡喜欢的小摆设也悄悄出现在他房间的架子上。 乔四不是觉察不到这些小小的侵入,只是不以为意,反正他的住处足够大,床也够大,这些还不至於影响到他。 第二天醒来,段衡给他端来了早餐。段衡常这麽伺候他,有时候还是自己动作做的。乔四也不觉得有异,昨晚体力消耗实在太大,睡到这时候已经饿得狠了,虽然早点份量比起平时是有些多,他照样吃光了。 段衡一声不吭伺候他用餐,见盘子渐渐变得干净,脸上便带了微妙的笑容,终於说:“四爷,你把我的份也吃掉啦。完全不留给我吗?” 乔四有些意外。伺候他用餐,和打算跟他共进早餐,这其中的差距毕竟是相当大的。他还没有想过和段衡在共度良宵之后的清晨,一起坐著吃早点的情景。 而不等他在脑子里具体勾勒出那个画面,段衡又笑著说:“没有早饭的话,那我该吃点更好的才行。”而后便凑过来,亲了他的嘴唇。 亲吻持续得有点久,好像这样真能代替一份应得的早餐似的。 乔四并不讨厌相处时这种过於孩子气的浪漫。每天都有一点他从未经历过的,新鲜而虚幻的甜蜜,像一场制作精良的电影。 因为一笔大交易成功带来的好心情,乔四开放私人会所,办了大PARTY让大家开心。除了生意上的夥伴,他手下的那些孩子们也都是爱玩的,自然都来了,一个个打扮得光鲜迷人,行动之间顾盼生姿。 乔四边在阳台上喝酒边看他们在楼下的露天场所玩闹,像一群卖弄自己美丽皮毛的小动物,不管那是不是为了吸引下一个金主,反正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正欣赏著,突然被一双胳膊从背后抱住,不用回头乔四也知道这气息是谁的,问道:“不在下面多玩一会儿?” 段衡蹭了蹭他的脖子:“跟他们没什麽好玩的。”口气里大有不屑为伍的意思。 说话间就有两个少年从他们眼下经过,脸色甚是不忿,嘴里说:“拽什麽拽啊,他以为他现在了不起啦?四爷只喜欢嫩的,再过一两年,四爷会理他才怪。” “就是啊,他二十几岁了才攀上四爷,下面还能有几年啊?耍威风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吧他。” 看著那两人走远,身后的人也不出声,乔四觉得有些好笑,说:“你又欺负小孩子了?” “我只是教他们懂规矩。” “不管怎麽说,他们年纪小,你也别太严厉了。有点分寸。” 段衡应道:“是。”过了一会儿又说:“也不是我要为难他们。只是,四爷你能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呢?” 乔四心下明白,并不回答,转过身回到屋里,让段衡又给他倒了杯酒,才笑道:“现在不也差不多。我也没有时间去找他们。” 段衡欲言又止的,过了一阵才说:“我只有四爷你一个。” 乔四伸手摸摸他的头,满意道:“嗯。”段衡这方面相当乖巧和守规矩,不像别的孩子,耐不住寂寞就难免要出墙。 “我是以恋爱的心态跟你在一起的。” 外面轰地放了个焰火,乔四一时没听清:“嗯?” “我想跟你交往。” 焰火干脆此起彼伏起来,外面多了欢乐的喧闹声,这回乔四拿住酒杯盯著他。 烟花的火光映著青年脸上满满的庄重严肃之色:“我是在认真追求你,你感觉得到吗?” “……” “不要当我是男宠什麽的。把我当成专一的恋爱对象,这样可以吗?” 乔四没有马上回答,因为过度吃惊,酒里的橄榄咕噜一声滚进他喉咙口了。 而段衡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胆大妄为,继续以那直接得有点蛮撞的天真在追问:“你喜欢我吗?” “……”乔四还被橄榄噎著。 段衡对著他慢慢地略微涨红了的脸,突然也有点脸红,一用力,就把他抱起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哦。” 被那麽猛力一举,乔四总算也把那颗要命的果子吞下去了。 他乔四被橄榄噎著了这种事是不能说的,於是掩饰地咳了一声,依旧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大佬气度,而后才思索著要如何开口澄清。 但不等他想好,段衡脸上已经露出了类似於害羞和快活的笑容。 “那你是答应了?” “唔……” 段衡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像是因为不好意思而在极力克制,但还是笑容满面。 乔四突然有点不忍心打破这种简单又甜蜜的氛围,带著羞涩的幸福神情的青年让他觉得很可爱。 段衡让他坐在窗台上,把他稳稳抱著,用小孩子看著刚存够钱买到的蛋糕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凑过来又认真亲了他。 这个吻比平日的要更热烈和鲁莽一些,初恋一般缺乏技巧的情意绵绵,这种生涩的深情简直都令他心动。 亲吻一旦蔓延进衣领里,就有点收不住了。段衡双手有力,像要把他捏碎了吞下去一样揉著他。热吻之中百般摩擦爱抚,揉得他也欲望高涨,快要把持不住,但还是喘息著把那蠢蠢欲动的手指抓住了。 “你带了套子吗?” 他对性爱没什麽忌讳。但要做到插入那一步,要是什麽东西都没准备,在这种地方可不好善后,外面还有那麽多的人。 在什麽样的荒唐里都会保持一分理智,这是他这种人的本能。 段衡毕竟还嫩著,眼神迷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后露出吃不到糖的失望之色:“没有……” 乔四勉强平复著呼吸:“那就以后再说吧。” 话是这麽讲,但身上毕竟没装开关,生理反应不是能随意控制的,段衡难耐地亲了他一下,嘴唇嫣红的,而后在对视里跪蹲下来,解开他的裤子。 青年的唇舌实在过於灵巧,乔四不由得脊背发麻,随著他每一个细微的口腔动作而喘息不已。双腿分开来搭在他肩上,渐渐忍耐不住,要用脚跟去摩擦他的背。 段衡加重了舌尖的力度,边逗弄得他无法自制,边用手指爱抚他后方的入口,情色十足地探了进去。 乔四被这前后夹攻折腾得一阵阵倒吸凉气,按捺不住呻吟。 正是最动情之时,全身的感官都敏锐到一种极限。在那汹涌的快感里,突然间也觉察到什麽,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睛。 原本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乔澈在门口站著,看著他们。 乔四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就将身前的人推开。 段衡猝不及防,一手忙往后撑住地板,一手只来得及按住嘴角,还没从欢爱的情境里抽离出来;乔四已经光脚站到地上,以称得上狼狈的仓促姿态,把裤子拉上。 乔澈只皱眉看著他们,脸色苍白的,那神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已经看了多久。而他们的慌乱令他愈发觉得可憎似的,从鼻子里轻蔑而厌恶地“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乔四想也不想就追出去,在后面叫他:“乔澈!” 身体反应甚至在大脑之前,追逐乔澈已经是他的本能,毕竟十几年了。 乔澈迈开长腿在走廊上大步前行,全然听而不闻。乔四很快赶上他,一手搭住他肩膀,指端用力,以让他无法挣脱的手势,将他硬生生掰了过来。 乔澈的脸在苍白里又多了几分愤怒的红色,阴郁道:“你少碰我。” 乔四立刻松开手指,把手收了回来,看著他不舒服地揉著肩膀,顿了一顿才说:“我不知道你会来。” 但凡有派对,他一定会邀请乔澈,但乔澈不领情的时候居多,以至於他的邀请也变成了惯性。像这样只为玩乐的浅薄场合,并没想过乔澈真的会屑於出现。 乔澈也不抬眼看他,只掸了掸自己的肩,去除沾上的脏东西似的:“我来不来都一样。反正你都是要做那档子事,当著我的面做和在我背后做,有什麽不同?” 刚才趴在他腿间伺候他的青年,那是乔澈喜欢的,然而被他这样大大方方地享用了。 乔四不难想象乔澈现在有多恨他。虽然对这样的恨意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在以挑衅的心情等待著。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他觉得胸口痛楚,竟然连一丝取胜的快感也没有。 他还是很难因为乔澈的痛苦而觉得快乐,毕竟他曾经愿意为博乔澈一笑而赴汤蹈火,上天入地,只要乔澈一皱眉他就彻夜难眠。那样深刻的习惯,又怎麽改得过来。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为了刺激乔澈而染指段衡。 於是他也放下身段:“段衡这件事,是我不对。” 乔澈似乎连抬起眼皮也懒得:“是吗。难道你不是向来想要谁就要谁。怎麽到段衡这里,会觉得不对了?” 乔澈越是这样,他越是会觉得疼惜,於是拿出自己储存著的温柔来:“我不该让你难受。” “我不难受,”乔澈冷冷地回答他,“我是恶心。” 乔四没再说话。 “你没穿裤子的样子,我这辈子看一次就够了。” 那仅有的一次不光彩的强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他得到的只有乔澈的痛恨鄙夷和无休止的羞辱。 来自自己最爱的人的这种侮辱令他痛苦,乔澈了解他的一切软肋,总能毫无偏差地迎面给他一个耳光。 而他拿乔澈没有办法,乔澈软硬都不吃,无论什麽都改变不了乔澈。 这男人永远都是这样无所畏惧的固执和冷酷。他比他还要不仁慈。 乔四光脚站得脚底有些冷,再看一眼那男人,还是转过身,往回走。 乔澈突然说:“怎麽,只是这样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乔四没有回应,乔澈就低声感慨似的:“你真的是老了 ” 也不知道这口气里是不是有伤感的意思,乔四来不及揣摩,又听得他说:“算了。这麽多年,我也腻了。你做一件事吧,这样以前的事,我就不再去想了。” 乔四有些意外,突如其来的希望让他一时心跳失速,不由转过头来,看著男人表情略微模糊的脸。 “你做不做?” “你说吧。”他这些年来什麽都试过了,现在没有什麽代价是他付不起的。 “把段衡给我。我们之间的,就一笔勾销。”乔四过了两秒锺才说:“你要段衡?” “怎麽?”乔澈脸上带了点讥诮,“你舍不得?” 乔四看了他一会儿:“段衡已经大了。他现在是什麽样,有什麽本事,你也清楚。送不送,送给谁,未必就由得了我。” 乔澈笑了笑:“瞧你把他说得像是真有多了不起一样。他算个什麽。一个戏子罢了,你摆布不了?” 乔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种时候你也别小看自己,这天底下,能不听你乔四爷的话的,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 “……”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给不给,你自己想。” 乔四回到屋里,段衡早已经整理好了衣服,站在那里静默地等著他。 见他一言不发,段衡也没说什麽,甚至没提之前情热之时被一把推开的委屈。 只是蹲下来,握住他赤裸著的冰冷的脚,为他套上鞋子. 当晚还是段衡伺候他沐浴,乔四泡在露天浴池裏,照旧闭目养神,却难以平心静气,轻微的水流声听在而裏,也渐渐觉得烦躁。 睁开眼,段衡就在池边上手捧浴巾候著,眼睛看著地面,乔四叫他:“你过来。” 段衡抬眼看著他,终於也起身脱了衣服,而后踏进水裏,靠近他身边。 乔四看著那近在眼前的赤裸胸膛,想起第一次让他同浴的情形,当时并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亲密到这样的地步。 “刚才委屈你了。” 青年垂著眼皮,低声说:“也没有……” 乔四伸手摸了摸那脸,皮肤年轻光洁的触感让他觉得这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到让青年遭遇的尴尬,心裏不由生出种类似於怜惜的温柔感情来。 “你要知道,乔澈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乔澈的迷恋,他对自己这失败的执著,也没什麼好不承认。 “嗯,”段衡应了一声,沈默了一会儿,抬眼看著他,说,“那我呢,我也会跟别人不一样吗?” “那当然。”他从来没像宠爱他这样宠爱过谁,以后也不会像栽培他这样去栽培谁了。就算把他送给乔澈了,也不会断了给他的好处。能这样受宠的,段衡还是第一人。 段衡要露出一点笑容似的抿起嘴唇,一把紧抱住他,这回虽然赤身裸体,倒没有接吻爱抚什麼的,只把头埋在他颈窝裏 乔四能感觉得到紧贴著的胸口裏那强有力的快速跳动,自己也有了些奇怪的感觉,於是来回摸著青年的头。 “你还听我的话吗?” “恩……”段衡在水裏抱著他,被他摸宠物一样摸著后颈。 “我说的,你都会照著做?” “恩……” “那就好,”乔四对著这几近於深情的忠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还是不想过早就把话说得太明白。无论段衡对这事会是什麼表现,求之不得或者力图反抗,都会破坏这时候的气氛。 他现在已经相当迷恋这种被紧紧拥抱的感觉,像被深爱一样,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他真切地享受到了。 而会这麼对他的,只有段衡一个人。而等段衡去了乔澈那裏,就没有人会用这种深情款款的姿态对待他了。 在那之前,他只剩今晚可享受的。再往后也就没了。 至於段衡,他不太担心。对於几乎所有人来说,乔澈都远远比他有吸引力。若不论权势,让人在他和乔澈之间做选择,那答案简直是一定的。 能去跟著乔澈那样的男人,又有他乔四的权势撑腰,遇到这样的好事,他只怕段衡会太过高兴,连适当程度的“不愿意”也无法装出来,那就太破坏这点仅有的温情了。 段衡开始亲吻他的脖颈,捧著他的臀,把他举高了。在水中这样肌肤相亲,不动情是不可能的,乔四摸著青年的背,这回主动把脚缠在那瘦削结实的腰上。 “用力点。” 段衡笑著吻住了他。 这一晚过得很是尽情肆意,堪称销魂,乔四在起身下床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味。段衡还在身旁沈睡,大概是累坏了,因为实在很卖力,太听话了。 段衡是很有技巧和职业道德的人,对他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乔澈必然也会很满意,何况他们一开始就已经在眉来眼去。乔四尽量不去联想那两人在一起的具体场景,那画面虽然会比他跟他要有美感得多,但多少令他倍感孤独。 段衡醒得比他迟很多,穿好衣服走到他身后,就从后把他抱住,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用撒娇和宠溺并存的口气说:“今天好早。” “恩,有点事要做,”乔四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张枚封好的信,“你把这个,送到五爷那裏。” “啊,”段衡笑著,低头亲了他,“还以为今天可以一整天都跟你一起过呢。” “你可以吃完午饭再过去。” 段衡想了一想:“我还是去了再回来吃饭吧,这样快一点。”而后又磨蹭了他的额头:“你要等我回来哦。” 乔四却是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14TH 早上分明还是不错的天气,过了午间便突然下起雨来,下得天都阴了。乔四坐在房里,也不开灯,大概是这天气的缘故,令他心情阴郁,连享乐的心情也没有。 这个时间,段衡应该已经到了乔澈那里,该交待的也摊开来说清楚了。再接下去的事情,乔四就不愿意想象了。 像段衡这样的孩子,送出去自然会舍不得。但身边的孩子们来来去去,早已是平常的事了。而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 青年的笑容,手臂和胸膛的触感,都是他所迷恋的。他已经开始想念段衡那种恋爱般的温顺表情。以至于他都忍不住要问自己究竟值不值得。 也不知道段衡现在怎么样了。乔四看着窗外在想,不管怎么说,突然得知自己被送人了,多少是会有些冲击的。 也许应该跟他说清楚的,而不是这样一声不响地就替他做了主张。再怎么听话和识时务,段衡毕竟不是一条狗,都是有自尊心的。被当成物品一样转手,那孩子说不定会觉得受侮辱了。 乔四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会以看宠物以外的眼光来看段衡了。想着想着,隐隐的都有些担心起来,盘算着是否要亲自去乔澈那里看望一趟。 窗外雨还是下得大,乔四换了衣服,正要叫人去备车,阖上的房门却“碰”地被人用力从外面撞开了。 这一下对乔四来说实在鲁莽得匪夷所思,从来没有谁敢这么胆大妄为,嫌命太长。 站在门口的人全身湿透,淋得很狼狈,湿漉漉的头发底下是双也带了雨气的黑眼睛,看起来像只又湿又冷的大型犬。 乔四吃惊里又带了些别的感觉:“你回来了?”也没有顾得上计较他的失礼,只说:“怎么弄成这样,先去擦一擦吧。” 青年朝他走了几步,用有些犹豫的,摇晃的步子,但又还是执着地。 “你把我送人了吗?” 乔四一时没说话,青年那口气里接近绝望的难以置信上他突然觉得不忍心了。 青年在他的默认里,声音也变得低哑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乔四定了一定神,才放软口气说:“你也知道,五爷喜欢你。。。。。” 青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乔四觉得那双一贯温柔和温顺的眼睛好像湿了。 “你把我当什么?” “段衡。。。。”乔四突然有了种想把他搂在怀里的情愫,于是朝他伸出手。 然后手上传来的却全然是另外一种力道,觉察到不对,他立刻本能地迅速加以拆解,短短几秒里过了两三招,双臂最终还是被制住了。 乔四有些吃惊,他习惯了段衡的俯首听命,更没料到段衡公有快过他的身手。 “你做什么?” 段衡一言不发,一把就将他扔在床上。 乔四一时有些被惹恼了,刚要坐起身,就又被按下去。如此反复了几次,居然没有挣脱的余地。 他原本就不是力量型的,体力不如年轻人是不稀奇,而格斗技巧对于段衡竟起不了作用,这让他相当吃惊。 而后就看着青年扯开领扣,将衬衫拉开,再动手解自己的皮带。 从没见过这样的段衡,乔四都惊愕了:“你好大胆子!” 段衡不等他有动作,就用膝盖牢牢顶住他两条腿,一把将他的裤子撕开了。青年的真实力量也令他大为意外,再也不敢怠慢,抓住一个空档,抽出手掌,重重给了那胆大妄为的家伙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既准且毒,清脆响亮,青年脸上登时就肿起五条指印。乔四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手指捏住他肩膀,用了狠劲。轻微的一声脆响,原本还绷着的胳膊软软垂了下来。 段衡没出声,还是维持着压住了他的姿势,只有眼圈微微发红。 乔四知道脱臼的痛楚难忍,看青年还是撑着一声也不吭,额上却已经出了汗,不由说:“别闹了,自己去把胳膊接上。” 段衡还是看着他,一动不动的,那双黑眼睛里都有了类似泪意的东西。 乔四在那样的眼神里莫名觉得心口有些疼了,想到他是那样对自己,自己又是那样对他,也真是伤人了。忍不住就把手放在他头上,给了擦了把汗:“接上吧,别这么倔。” 青年只固执地红着眼睛忍耐着。终于还是乔四抓住他的胳膊和肩,“嚓一声帮他接了回去。 段衡依旧垂着头,乔四手指放到他脸颊上,指尖感觉到些湿意。 “你啊。” 这已经是第二次把段衡给弄得落泪了,软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乔四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这样的青年在可怜之余,又更可爱。 “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弄暖和点。” 青年抓着他的手,一手摸索着什么,乔四还在看他垂着的睫毛,冷不防肩上一痛,来不及反应,手已经被反拧到背后。 “你!” 在发出声音的短暂时间里,段衡已经将他双手在背后绑在一起,将他面朝下压在床上。 “你造反了你?!” 被这样绑住并不痛,但段衡的胆量真是超出他想象。这下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动弹不得,只能说:“段衡,你不要太放肆!” 别仗着他会宠他,就无法无天了。即使给他占了这一次上风,成功报复了,也根本没有用,明天他就会让他后悔做过这种蠢事,那可就远远不是一条胳膊脱臼这么简单。 然而青年豁出去一般地置若罔闻,只从背后搂紧他,把嘴唇贴在他脖颈上,而后将他的内裤剥了下来。 被青年高大的身体覆盖著,感觉得到那炽热硬挺的东西抵著自己,乔四不由得背上发麻,怒斥道:“你放肆……” 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因为段衡在摸著他,和以往不同的,略带粗鲁的手势。大手将他的性器覆盖住,玩弄一般揉搓著,纤长的手指几乎把他弄痛了,却让他战栗不已,小腹像著了火。 被迫张开了腿跪趴著,腿弯被青年的膝盖压住,动弹不得。而后臀间有了湿润的凉意,滑腻的液体之后到来的会是什麽东西,这认知让乔四起了鸡皮疙瘩:“你敢!” 段衡一言不发,只用动作告诉他究竟自己的胆量有多大。乔四看不见青年的脸,被制著不能动,在火热的令人焦躁的爱抚里,感觉得到臀部被抬高,而后隐秘的入口被硬物挤压著。 乔四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啊……” 一句话未能说全,就从背后被湿润而有力地进入了。 以这种姿势被人侵入的感觉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没等他缓过气,青年已经开始抽送了。 深处的律动让他肚子一阵阵发热,涌在喉咙口的都是呻吟。 段衡在他的惊喘里把他压在身下,前后插入了一阵,而后直起上身跪坐著,抓住他的腿,抬起来分得更开,逼他跪趴在他大腿上,让他以更无力的姿态被进入。 乔四呻吟不止,失控道:“不,不要碰那里……” 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段衡抓著他的腰,在格外用力地抽插,弄得他喘息不止,残存下来的神智几乎要被深入的狂热撞击冲散了。 这称得上野蛮,但不是暴力,居然没有令他痛苦。或者说那点被强迫接受的挣扎摩擦也变成了快感。 青年好像没了顾忌,不用像往常那样考虑他的“舒服”而选用让他轻松的姿势,做什麽都需要得到他的许可,只肆意地侵入他。 於是就变得花样百出,自然而然地生出许多姿势,乔四只觉得自己像他手里的一团泥,被任意地揉捏和扭曲,尽情变著方式进入。 终於背靠在段衡身上,被体内接近极限的抽送弄得快要受不了,乔四只能抛弃尊严,断断续续地呻吟求饶:“不行……不行……啊……” 而挣扎只换来一波更炽热的律动,段衡从后面吸血一般咬住他的脖颈。 “啊……不行……啊……” 高潮的时候,简直觉得像是连他的魂也被抽走了。 意识略微清醒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是侧躺著的,腿被抬到青年肩上,毫无遮掩地被插入了依旧勃发的性器。 所有的反应都赤裸裸地落入青年眼底,身体更是全然在青年操纵之下,任由把玩。这种无法逃避无法拒绝的性爱,令乔四全身都因为羞耻和愤怒而发红。 而后段衡又逼他坐到他腰上,面对面欢爱。手被绑著,乔四无法保持平衡,在激烈的顶送中也根本再无意志力去保持平衡,渐渐只能瘫软在青年胸前,战栗地呻吟著被从下而上插入。 因为狂野性爱而模糊的视野里终於有了青年的脸,那脸上的表情一时还不甚清晰。而后段衡吻住了他,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乔四在满床淫靡和通体酥麻的脱力感里醒来,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周身麻痹。 知觉渐渐恢复大半,但仍然回不过神,昨晚的性事像是把他身体里的三魂六魄给抽走了一半。 他没经历过的事情不多。暴力对他来说不陌生,更不新奇,然而这样可以称得上……香艳的强暴,却全然在想象之外。 人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都是为了发泄。而段衡发泄出来的情绪令他有些消化不了。 他第一次有些不确定段衡究竟图的是什麽。 在床上趴到气力恢复,下半身不再麻痹,乔四才慢慢起身,边皱眉咬牙穿上衣服,边让人去准备沐浴的水。 段衡早就在他昏睡的时候离开了,但他并不心急。段衡出不了他的手掌心,只要还想在这里混下去,迟早得回来向他磕头谢罪,要死要剐,什麽样的惩罚都是他说了算。 在浴池里泡著,乔四全身酸痛地想著要怎样教训段衡。段衡越来越胆大和没规矩,大概这都是让他给惯出来的,他太宠段衡了;但段衡又一直不是那种恃宠而骄不懂得分寸的孩子,他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错。 正阴郁地琢磨著,突然感觉到有人进来,知道是乔博,乔四也不睁眼。 “什麽事?” “四爷,段爷他……” “怎麽了?” “他辞了帮里的职务。” 乔四睁开眼:“嗯?” “电影公司的合约,他也解除了。所以我来跟四爷禀报一声……” “等一下,”乔四直起身来,皱眉道,“他的合约还没到期,没钱交违约金他怎麽解约?” 乔博犹豫了一下:“已经交了……” 乔四起身从水里出来,一手接过递上来的浴巾,几秒里脑子里已经转了千百转:“他哪来的那麽多钱?谁帮他的?” “不是,都是段爷自己筹的,他一直有做投资……” 乔四略微一愣。他确实是小看了,也不够了解段衡。段衡还真的是有些本事的。但问题在於,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是有别的公司敢挖他?”他们的合约是签得相当死,只要段衡还有一天在这个圈子里,就只能替他们做事。吃里扒外会死得很惨。 “也没有。段爷说要退出演艺界了。” “……”乔四停住,又想了一想,“那他接下去是什麽打算?” “这他就没说了,”乔博顿了顿,“不过我看他连房产也有卖掉的意思,是打算搬走了吧……” 乔四在惊讶之余,有了许多的想不通,以至於他向来清晰的大脑都有些被搅乱了,不由问:“那段衡现在在哪里?” 乔博答道:“还在公司处理些手续。” 段衡这不是畏罪潜逃,逃跑的人不需要这麽正式地请辞,还送上门来付清天价违约金额,没有一种落跑是这麽光明正大,循规蹈矩的。 乔四边穿衣服边想,他甚至觉得段衡根本没在怕他,也没在怕他的惩罚。所以这离开,也就是纯粹的为离开而离开。 他突然明白,段衡只是在清楚而坚决地告诉他,他要永远离开他了。 乔四爷的坑--错觉(十六) 错觉 大概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穿了衣服也还是觉得身上发凉,乔四便让乔博又拿来一件大衣裹上,坐在椅子里,只从毛领中倦怠地露出一张脸。 他想不明白,段衡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这些权势,怎麽舍得说放就放了。 要说是赌气而为之,段衡又绝对不是个受不得气的人。那孩子如果吃不了苦,忍不得委屈,也不能有今天的成就。 以前的段衡永远擅长於忍耐,永远进退得当,识大体,知分寸。到底是从什麽时候起渐渐变得不听话,又是为什麽敢这麽不听话了呢? 一想到段衡之所以有恃无恐,可能是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去处,早有了退路,乔四就把眉头皱紧了。 “四爷,还有件事……” “什麽?” “昨晚起,五爷打了许多电话过来,但那个时候您不方便,就……” 乔四没有多少精神,只阴沈地:“知道了。” 他实在被折腾得太累,泡了半天身上还是发虚,又略微心烦,居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乔澈。 而底下那些人的微妙态度差异,也让他有些伤神。 连乔澈打电话来,要不要通报,他们都还有些顾忌;段衡的出入却是通行无阻。段衡居然能令他们如此信任。 可能段衡对他的忠诚真的是毋庸置疑,甚至已经和乔博不相上下。 而比乔博这样多年的心腹,段衡和他又多一层无人能及的亲密。 忠诚叠加亲密,究竟算是种什麽样的关系呢。乔四直到上了车还在想,只觉得很费神。 乔四到公司的时候,乔澈也已经在了,不知为了什麽事,正和段衡面对面僵持著,脸色难看,一副无处发泄的样子。见他进来,便冷笑道:“你可来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人才,是够听话啊。” 乔四抬起眼皮,说:“闭嘴。” 只这麽音量并不大的一声,屋内都安静了,没人敢再出声。乔澈脸上青了一青,待要说什麽,又不好再说什麽,只又冷笑一下。 “你们都出去。” 闲杂人等都纷纷退了出去,乔澈是第一个走的。乔四知道又伤了他的自尊心,把他惹恼了是件麻烦事,到时又得哄上好一阵子。但眼前有个更大的麻烦。 那个大麻烦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胳膊底下夹了个不大的纸箱子,神色平静地在那站着,甚至连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乔四盯著他看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是在做什麽。” 青年垂下睫毛:“我刚和公司解了约。等下要告辞了。” 乔四脸色沈下来:“我准你这麽做了吗?” 青年口气里仍有著该有的尊敬,但也只是尊敬而已:“四爷,我已经不是您手下的人,不需要凡事都由您批准了。” 乔四看著眼前的人,段衡曾经是他最好最得意的作品,他对段衡百般放心,寄予厚望,却没想过段衡会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 乔四点一点头:“你果然是长大了,有本事了。也难怪昨晚能有那种胆子。”顿一顿又抬起眼皮说:“是四爷小看你了。” 段衡被他那样看著,也只默默站著,不顶嘴,也没有害怕,更没有动摇。乔四满意於青年在这种阴森气场之下能有的冷静,他也一直是想把段衡教成这样。 只可惜这样的冷静是对著他的。 “既然你都这麽懂事了,那就该知道,在我这里,要想走,不光是得辞职。” 青年答得很平静:“四爷,我知道这回都是我不对。你把我养这麽大,我又做了错事,你怎麽对我都是应该的。” 乔四觉得站得累了,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你跟了我这麽一场,我也不是一点都不疼你。真要走,就随便留几个指头吧。” 段衡看了他一眼,真的跪下来。 茶几上的水果刀是现成的。段衡一手平放,一手拿了刀子,停了几秒锺,而后一闭眼,就果断地切了下去。 乔四给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刀子就偏了,几乎是擦著指甲剁在桌子上,在那木头上留了一道痕。 这一刀是认真的。 乔四收了手,重新靠回椅子里,垂了眼皮,困乏似的把脸缩在领子里。 “你去吧。” 青年很是意外,抬眼看著他。 “指头给我也没什麽用,你留著吧。” 青年沈默了一下,站起来,但也只说:“谢四爷。” 乔四就跟话家常似的:“以后打算干什麽呢?” “金融方面的投资。” “那不错。” 然后就再无话可说了,乔四又说:“你去吧。” 段衡真的走了。 乔四也觉得自己这回是太大方了。他有百般手段能让别人哭著跪著听他的话,但要把那些狠手段用在段衡身上,他居然舍不得。 他对段衡已经心软惯了。 不过就像捐钱做做慈善改变不了他是恶人的事实一样;对一两个人偶尔心软,他也还是乔四。 只是晚上睡在床上,他有时会想起那时候自己问段衡:“你会在我身边呆多久?” 段衡回答他:“我不会离开四爷的。” 被亲吻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手指尖上。那个人却已经走了。 段衡走了已经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段衡都没有消息回来。当然这很正常,乔四也知道自己这不是什麽令人心存留恋的地方。 虽然很多人依附於他,但只要翅膀硬了能有本事从他手里挣脱出去的,都不会想回头。 晚上城里有场慈善酒会,这种场合乔四一贯不爱赏脸,他直接给钱就好,出席应酬很烦人,他又不想要那个名声。 不过听说段衡也在被邀请之列,乔四想了一想之后,就答应去了。 他觉得这倒不是因为想念的关系,他不过是要看看段衡现在过得怎麽样罢了。 段衡按理是不会太好过,和电影公司解约,从而打算退出演艺圈的消息一传开来,舆论哗然。娱乐报纸一连好几期都是这事的头条,大受打击的影迷们成天在公司门口聚众抗议,要求给一个解释。 而面对各种猜测和质问,段衡除了道歉,表示辜负了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之外,对弃演的原因则没有任何正面回应。 他越是什麽也不说,人们就好奇得越厉害,捕风捉影挖地三尺去找所谓“内幕”。 这种猜测无一例外地,最后总会朝丑闻的方向发展。很快就有断定他是心理出现问题,不得不接受治疗的;也有铁板钉钉说见过他毒瘾发作丑态毕露的;还有透露他是为某女星争风吃醋,得罪了圈内大腕,混不下去才退出的。诸如此类,莫衷一是。 以往他是乔四的人,关於他的负面新闻根本活不到进印刷厂。再刁钻毒辣的记者,写到段衡,笔下都要客气三分,调侃也只点到即止。 现在没了乔四这座靠山,那就很不一样了。 丑闻永远是比美谈更能刺激销量的,写得越难听的往往卖得越好,为了卖量,各家报纸都放开来杜撰形形色色的小道消息,怎麽写能吸引眼球大家就怎麽写。反正段衡如今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前艺人,又得罪了乔四,谁都用不著那麽怕他。 素来积怨的,跟风的,一时把段衡各种半真半假的丑闻炒得沸沸扬扬,加上影迷们的激烈情绪,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几乎没有一条不是在骂他和揭他短处的。 乔四不是很关心这些东西,但随便让人拿张娱乐报纸来翻翻,也觉得某些话真是不好听,而且莫名其妙。换成是以前,这些人早就死得很难看了。 不过段衡已经不再是他手下的什麽人,他也不再有为之撑腰出头的必要。 只是他也想过,如果段衡来向他求助,他也不会不愿意帮。 段衡是个天生的好演员,很喜欢拍电影。乔四想,要不是因为他们的规矩,段衡多半不会舍得放弃演戏的。 而其实规矩是人定的,尤其是他定的。如果段衡肯求他,他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他乔四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但对段衡,他会比对其他人要有耐心很多。 毕竟年轻人总是冲动,难免做出一些轻狂的决定。何况到现在段衡也该得到教训,知道离开他日子有多难过,多半已经后悔了。 只要知道回头,小孩子犯的错,他可以不计较。 只不过他每一天都在等著段衡回来寻求他的庇护,也等了一个月,然而并没有等到。 酒会上人实在太多,乔四相当不耐烦,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段衡,但一时并没有上前去。段衡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止是他,前方那背对著他的两名女子也正盯著同一个人在看,那种程度的窃窃私语以他的耳力听来是一清二楚。 “那个就是段衡了。” “是本人吗?好像状态很好的样子啊。报纸怎麽把他写得那麽衰。” 段衡只简单地穿了黑西装白衬衫,除了一对袖扣,没有多余的装饰,他送给他的名表珠宝也统统不见了。头发修剪过,整个人干净清爽,笑容温和灿烂,看起来一派春风得意,不知道是不是西装剪裁得太好的缘故,莫名的,似乎更挺拔英俊了。 “报纸都乱写的啦,他过得好著呢。” “可他解约不是赔了很多钱吗?去年除了拍电影之外,都没接什麽工作,广告产量也很低啊。” “别傻啦,工作有什麽好接的。他跟著我们施先生一起投资,收益比当艺人强多了。那几个名气只差他一截的,去年接了一大堆的主持跟广告,看起来赚得不少,其实收入还没他十分之一。” “吓!居然这麽厉害……” “那是哦,你不看看我们施先生是什麽人。” “唉,他运气真好,走到哪都能有贵人指点。” “哪里是运气,”略微年长的女人大概是施宸身边的助理,笑了一声,“要我说,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 两人就圈内男人爱男人与男人爱女人的比例高低讨论了一番,话题又回到段衡身上:“不过说实话,他们俩也算般配了。” “施宸很帅啊,总比他原来电影公司那些个什麽高层强得多了吧。” “那当然,是人都会选我们施先生吧,难道有人受得了那种变态老头子。” “对哦,生财有道,人又帅……” “是啦,所以段衡他干脆都不当艺人了。明星有什麽好,成天要应付那麽多有的没的,有个什麽丑闻搞不好就丢了饭碗。像他现在这样,都不用管那些报纸怎麽写,他又不靠人气吃饭了,多自在。换成我是他,求我回去当明星我都不要。” 乔四听了这麽一通女人间的琐碎八卦,心里倒也清晰了然起来。 施宸就是正和段衡相谈甚欢的男人,以金融新贵的标准而言,长得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身材高大,神态风流,以一般人的审美来看,都可以算是很有魅力。 他都不知道段衡什麽时候认识的这个人,段衡交朋友也是很有一套本事,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些。 乔四瞧了他们一阵子,把手揣回袖子里。他是怕冷的体质,也很久没让自己这麽站著,这麽一会儿就觉得还挺累的,也有点无聊,差不多该是时候让人备车回去休息了。 他打算转身了,段衡也正好抬起眼,和他视线相接,便露出略微意外的神情:“四爷?” 他的确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所以这也算故人难得的巧遇。段衡虽然已经不在他手底下做事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於是走过来,又尊称了他一声:“四爷。” 乔四也点点头:“好。” “您怎麽会来这里。” 乔四想一想,好像是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麽会来的了,便说:“就要走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又是无话可说,但也就那麽对视著。被段衡低头望著,乔四倒也不走了,只瞧著他。莫名地就觉得他特别好看了。那样一双眼睛,又黑又深又温柔的,上哪能找到一样的呢。 那个时候自己怎麽就不把他留下来呢。 没等乔四想明白,那和段衡一起的男人也走过来,略微轻浮,开口笑道:“段衡,介绍一下吧。” 段衡看了他一眼,对乔四道:“这是施宸。” 男人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你好。” 乔四依旧将手揣在袖子里,只点一点头。 “介绍”太抬举了,充其量这只能是“引见”。施宸再怎麽了得,对於他来说也只是小辈,他不需要格外恩准这陌生的晚辈抓他的手。 男人手停在空中,等不到回应,正要尴尬,段衡往后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四爷不和人握手的。” 听得他这麽一说,男人伸了一半的手即时便缩回去,面有异色道:“哦哦哦,这位是乔四爷?久仰大名。” 乔四也不管他久仰的到底是什麽大名,只冷淡地阴沈著,居高临下地又点一下头。 他一贯很坦然,就算作为亵玩隶属艺人的变态好色高层,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掩饰和尴尬。 “你和段衡认识挺久了吧。” 施宸这回口气谨慎很多:“有一年多了。” “相处得挺好的吧。” “是,我们很谈得来。” “他做这行,怎麽样?” “段衡是个人才,他悟性高,眼光又好。” 乔四“嗯”一声,转头看著青年:“你会有出息的。” 看那两人并肩而立,都眉目清朗,风神俊秀,的确挺般配的一对。如果把他们一并收了,倒也是种艳福,说不定更有情趣。 乔四才刚这麽想完,立刻也就觉得这样挺没意思。他已经不再对这种事情有兴趣了。 游戏似的欢爱让人觉得腻,也空虚。他想要点别的什麽。 段衡回了他一句:“谢四爷。” 乔四又“嗯”了一声,再看一眼青年的脸,便走开了。 他觉得段衡现在这样真是过得挺好的。 段衡的确不再需要他了,所以那时候会走得那麽干脆。 要把段衡逼到非得来求他不可,他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段衡逼不得已才来投靠他,听他的话,他想著也觉得很乏味。 害怕他或者有求於他才听他的话的人,已经太多了。他想要的是别的什麽。 肩膀蓦然被人一拍:“老乔。” 乔四回过头,是个老朋友,当年也是一起血淋淋打拼过来的,是个作风长相都颇粗犷的人。 “你怎麽会来这里。” 朋友咧嘴一笑:“我那小白兔喜欢热闹,又想看明星,就带他来了。” 朋友年纪比他要大不少,日子过得比他以往更糜烂一些。那些陈年旧账,随著年月过去,都被一笔一划记在脸上了。朋友的五官二十年前也算是好看的,然而到现在,两颊都陷了进去,眼睛跟牙齿又显得凸,眉眼之间就有了点猥琐的味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容易讨好。都不知道他们喜欢什麽。好端端的突然就发脾气了,这样也不高兴,那样也不高兴。”朋友牙疼似的咂嘴,“要亲热一下他就说头疼,娇贵得跟什麽似的。” 乔四说:“这种脾气的,养著都费劲,不如换一个。”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他呢。反正这些孩子个个都是得拿东西哄著,换哪个还不都一样。” 说话间那长得几分媚气的孩子转过头来了,朋友就笑嘻嘻地,要做个现在年轻人流行的可爱表情,撅了嘴去跟他打招呼。结果那孩子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又把头转回去了。 朋友“唉”地一声:“你看吧,他又不高兴了。真难伺候。” 乔四皱起眉:“你太惯著他了。” “没事,我知道他心里嫌我呢,我还听他打电话跟朋友骂我这老头多恶心,”朋友嘿嘿一笑,脸上略微的有些自暴自弃的狰狞:“那又怎麽样,他还不是得乖乖躺床上去让我碰。” “……” “包养就是这样了,我求色,他求财。别的那就不用想了。” 乔四没反驳什麽,他知道其中的道理,自己跟朋友也是一个样的。他们都是这个位置上的人,旁人眼里的大金主和老色鬼。 只不过他现在宠爱的这个,比朋友的那个,要有出息有内在得太多了。他想著也有些高兴。 乔四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四爷!” 回过头,看见段衡正从人群里挤过来,等到了他面前,额上都有些汗。 乔四望著他:“是有什麽事?” 青年喘了一下:“刚才忘了,施宸他想要您一张名片。” 乔四“哦”一声,想了一想,才伸手探进怀里,摸索了一下。 段衡把名片接过来,道了声谢。大概是出於礼貌,又说:“我送送您吧。” 乔四让他陪著出了大门,一出门,外面的景象让两人都为之一怔。不知道从哪来了一堆人,黑压压聚集在门口,安静里有点埋伏的意思。 段衡一出来,现场瞬间就劈里啪啦炸开了,热油飞溅的油锅似的。记者们抢著提高嗓门喊话,过多嘈杂对乔四那敏锐的听力来说是种酷刑,他一时耳里只剩嗡嗡声响。 “段衡,段衡,请你说两句!” “听说你一直是被包养,是真的吗?” “对那些照片你打算怎麽解释?” 乔四耳里嗡成一片,也不知道段衡说了些什麽。站在段衡身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就亮了好几次闪光灯,这伤眼的光线弄得他皱起眉,抬手挡住眼。不由恼怒地想他的保镖们怎麽还不过来。却不知道媒体和粉丝组成的人墙,即使是他那些身经百战的保镖一时也苦於难以突破。 混乱里有些闪光灯几乎闪到乔四脸上去了,乔四正待要发怒,突然有人说:“就是他!” “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包养你的就是这位吗?” 现场一片哗然,乔四才意识到他们指的是自己。这些人大概没有一个知道他是谁,现在却逮著他一阵猛拍,争先恐后把话筒塞到他嘴边来,推搡里话筒甚至戳中他的下巴和脸颊。 乔四长到这岁数,还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过度的恼怒已经令他变了脸色,面前的人们却因为无知者无畏的关系,无一后退。而他的保镖们还在挣扎著挤过来的路上。 他乔四竟然会被一群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困住,伸展不开手脚,这简直不可思议。 令他也难以招架的骚乱里,一双胳膊伸过来用力搂住他,护著他往前挤,有个声音在回应那片嘈杂:“对不起,无可奉告。”“抱歉,请让一让。” 底下除了媒体,更多的是段衡的影迷,都是容易被煽动的年纪。段衡这一搂,大概是传达了错误的讯息,那以青少年为主的喧闹群体顿时就失控了。 乔四耳膜几乎要破裂,眼里是一张张通红的情绪激烈的脸,他甚至感觉得到杀气。粉丝的狂热令他吃惊。 幸而保镖终於赶上来接应,酒会的保安也出动维持秩序,强行在情绪激愤的人群当中分出一条路来。乔四略微松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要在这片激烈的恨意和鄙夷里往前走。 而不等他迈出两步,人群中有个什麽东西飞过来,乔四没能看清那是什麽,就觉得额头上重重一痛,眼前黑了一黑。 四周安静了一下,大家都因为这暴力袭击而有了片刻的迟疑。 乔四抬起眼,先看了看摔在地上的破损了的瓶子,再对著人群从左至右缓缓看了一圈,寻找著那个扔出瓶子的人似的。 血从他头上流下来,模糊了视野,面容分外可怖,神色阴沈。一时没有人敢再出声。 大家从狂热里稍微冷却下来,终於觉察到这个人的阴森,不管是不是扔瓶子的人,都悄悄把脚往后退了一步。 “四爷?四爷?”一块手绢用力按在他额头上,胳膊也把他搂紧了,“你没事吧?” 而后乔四听到那声音在骂:“你们他妈的凭什麽啊?!关你们什麽事?!我操你大爷……” 乔四等缓过来,便推开青年的手,也拿下那手绢:“够了。” 保镖们诚惶诚恐扶著他,他就在那一干人等的伺候里,坐进车里去了。 段衡在车外站著,脸上通红,胸口还起伏著,对著车里说:“四爷。” 乔四只看了他一眼,就让车窗升了上去。 而后就只能看见段衡的嘴形,却听不见声音。 车子回到住处,得到通知的医生已经在等著了。伤势并不重,只是乔四皮肤薄,皮肉受苦,血就流得厉害,处理过了也无大碍。 包好伤口,乔四就皱眉在软榻上靠著,面容阴沈,不发一辞。 乔博送了新熬好的药汤进来,伺候著他喝,轻手轻脚的,边小心翼翼道:“四爷,今晚的事,您看是要……” 乔四连眼皮也不抬,慢慢把汤喝了,漱一漱口,再接过手绢擦干净,而后才说:“这点事都不知道怎麽解决,我养著你们干什麽?” 乔博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乔四躺回那一堆皮毛里,皱著眉闭上眼睛,他现在是伤号,要静心养伤,那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不需要他亲自伤神。 过了一阵,乔博又进来了。 “四爷,外面等著的那些人……” “我今天不见客。” “我跟他们说过了,他们等到现在,还是不肯走,非要见四爷您……” 乔四有些厌烦,几乎懒得答话,怏怏地:“你跟他们说,别把我惹烦了。” 那些在外边诚惶诚恐著的,是几家报纸杂志的老板以及相干人等。没那个本事,就别在太岁头上动土;事情闹大了再来向他求饶,他怎麽会让他们好过。 乔四不理会闲杂人等的生死,自顾自上床去睡了一觉,半夜却被额头的痛感弄醒,有些不悦。 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著些事情,一时再也难入睡,就把乔博叫来:“他们都走了?” 乔博回答:“段衡还在。” 年轻人还真是有耐性。段衡现在不必靠他吃饭了,用不著像以前那样提了颗心伺候他,就还是很识趣,赶著来道歉。 “你叫他回去。这事和他没有干系,帐不会算到他头上。” 段衡等这一晚上,等的大概也就是这麽一句话。 乔博去了一趟又回来:“四爷,他想见您,看看您的伤怎麽样了。” 乔四闻言不由轻轻一哼,略觉可笑,也带点赞赏。段衡尽管已经不在他手下了,也还是牢记他是不可得罪的。行事一贯的周全谨慎。是人才。 他觉得没什麽好见的,见了面也无话可说。这种利益相关的见面,不是探望,而只是应酬。 但终究深夜无聊,躺了一会儿,便说:“让他进来吧。” 青年的模样让他有些意外,大概是熬到半夜,显出点憔悴姿态来,眼睛微肿。走到床边,便略微弯下腰:“四爷。” 乔四裹在绸被里,披了毛领丰厚的大衣保暖,半靠在床头,算是特别起了身来接待来人。 “四爷的伤还好吗?” 乔四“恩”了一声:“没事。” 他虽然养尊处优,身份尊贵,以至於太久没人有胆量敢让他疼。但他这种人,什麽程度的痛挨不住。这点小伤,从生理上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青年看著他包得过分小心的头,声音嘶哑的:“是我的错。我的新闻连累你了。” 乔四身上有些懒,斜斜靠著,只说:“这与你无关。不会追究到你身上,不必担心。” 段衡沈默了一下,在他床边蹲跪下来,视线与他平齐,望著他。青年眼下有了淡淡的黑印,眼角微红:“四爷,您知道我担心的不是那个。” “你起来吧,别跪著,”乔四有点厌倦地,“今时不同往日,你早不是我下边的人了,不必这样。” 青年微微低了头:“四爷,就算不为您做事,我对您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倒不必。我也知道你长大了,心思也多了,” 乔四歇了一歇, “跟了我这麽多年,日子是太长了,再留在我这做事,难免委屈你。” 青年忙说:“四爷……” “你现在有出息了,跟施宸有交情,前途好,自然不用再伺候我。跟他比跟著我要来得强。你想人往高处走,也是应该的。” 段衡还是跪著,但把头抬起来了, 过了一阵说: “四爷,您这是舍不得我?” 乔四露出被冒犯的神色, 皱眉道:“你下去吧。” 而后不再看他, 只面带不悦地闭了眼养神。 大约十来秒过去, 便听见关上门的动静, 乔四有点倦怠,怏怏地, 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却略微一惊。 “你……” 嘴唇猛然被堵住,确切地说是被用力咬住了,这突然的袭击令乔四猝不及防,还未从被子里抽出手,青年已经情不自禁似的,在亲吻中顺势就把他压在床上。 乔四想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做事都不再先问过他的意思了。但被狠狠揉进被子里,吻得呼吸困难,感觉到那嘴唇的热度和力度,居然有了神魂颠倒的感觉,被亲得骨头都酥麻,一时竟也不想推开。 乔四绸缎睡衣下面什麽也没有穿,轻易便让那手探进来,爱抚著把裤子褪到膝盖,露出下身。 这就太放肆了,乔四恼怒地抽出手来,给了他一耳光。 大概是因为身上酥软的缘故,这巴掌打得一点也不重,不痛不痒的,倒犹如在调情。 段衡挨完那轻轻的一下,抿起嘴唇,眼神湿润地望著他,顺势抓住他的手掌,拉到下面,按在自己腿间。 那里已经坚硬如铁,而且滚烫。感觉到青年的欲望,乔四瞬间脊背都麻了,不及说什麽,段衡又略微粗鲁地吻住他,一手伸到那缎子睡衣底下搓弄。 手指碰触到乳尖,乔四便一阵战栗,在那抚摸下抑制不住地难耐喘息。太久没有这样的爱抚,愉悦得他几乎都不想阻止了。 段衡强吻了他一阵,嘴唇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喘息不定的对视里,段衡又硬是亲了他一下,再一下。吻得重,但又不深入,如此反复几次,渐渐便唇舌交缠,而后伸手去解他的衣扣。 乔四在快感之下只觉得浑身无力,中了迷药一般,连眼睛也快没力气睁开了。感觉到段衡把他的腿分开,充满情色意味地揉著他的胸口,知道段衡是铁了心要做,不由睁开眼,瞪著青年:“你敢?” 他这一瞪,段衡眼睛的颜色变得更深,还真的“敢”了,一把折起他的腿,把脸凑近他腿间,有些凶狠地含住他。 乔四待要呵斥,又被那灵巧而霸道的唇舌逗弄得心头酥痒,不由喘息著,把腿环在青年背上。这久违了的快感令人飘飘欲仙,心痒难耐,他甚至开始渴望青年的这一切了。 段衡让他舒服了一次,而后就不客气地把他压在下面。乔四还没从那释放的愉悦中回过神来,犹在气喘,青年结实的胸膛就已经狠狠挤压著他。 被夹在床和青年之间,勃起的性器顶著他后方微凹的部位,没有后退的余地。乔四清楚青年的技术,已经能预料得到那种快感,但又觉得不甘心。感觉到段衡在失去耐性地为他润滑,便说:“谁准你这麽放肆……” 话未说完,段衡的嘴唇又落在他脖颈上,吻得他一时只剩喘息。而后便握著他的脚踝,压在他被迫敞开的湿润股间,缓缓插了进去。 乔四战栗著喘了一声,还未能说得出话,青年便不再克制,大幅度地在他体内抽动起来。 乔四在那炽热的抽插里,断续呻吟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欢爱到了这种程度,无论他说什麽,段衡都停不下来了,只纵情动著腰,把他弄得呻吟不止。 乔四深陷在床里,后穴避无可避地被迫吞吐著青年的性器,感觉太过强烈,连脚趾都几乎抽筋。 被冒犯固然不悦,但青年热切的爱抚令他欲望高涨,下身已然胀痛,即使觉得青年逾矩了,快感中也再难以制止这场激烈的性爱。 数番激烈的撞击之后,段衡又从背后进入他,一手扶了他的腰,一手掰开他大腿,全无阻碍地,插得他一阵阵战栗,不由软在段衡手里。 欢爱因为他无法自制的迎合而愈发水乳交融,段衡的技巧几乎令他欲仙欲死,再也无法拒绝了,只任由段衡换著姿势摆布他。 次日醒来,乔四只觉得额头发痛,伤口在昨夜的激情里自然又渗了血,下面也被段衡整晚不知节制地弄得有点疼。 全身都不太舒服。但大概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这一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令他神魂颠倒。 段衡还在沈睡,半埋在黑发里的侧脸看起来很正直,略微有些天真,找不出半点昨晚那胆大妄为的狂野劲头来。 乔四看著这把头埋在他胸前的青年,心想,他为什麽要放他走呢。 段衡终於醒了,眯了会儿眼睛,才抬眼望著面前的人,露出略微清醒的表情。 等段衡对准焦距,显然也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了,乔四便沈下脸,说:“你是哪来的胆子?” 青年“唔”了一声,手肘撑著,想要从他身上直起身来。两人贴合的下体分开来,些微的粘连弄得乔四面色绯红地呻吟了一声,有点春色无边的意思。 他这样不著寸缕,手肘撑著,双腿大开,后穴灌满青年的体液,要在情事过后的清晨开口教训趴在他身上的人,不免缺了些威严。 但段衡还是给足了面子,温顺地:“四爷您可以罚我。” 乔四把眉头皱起来:“你自己说,是该怎麽罚。” 段衡抓了他的手指, 在那手背上亲了一下:“四爷您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乔四看著自己的手指落进他唇舌之间, 指腹传来温暖湿润的感觉,不由说:“你惹这麽大的事, 做什麽能抵罪?” 段衡还把那手抓在手心里:“那是要我给四爷您做牛做马吗?” 乔四被轮流亲著指尖,背上都阵阵酥麻,半晌才说:“你懂得将功补过也是好的。” 段衡抱住他:“四爷是要我赎罪到什麽时候?” 乔四还是神色阴沈地:“你自己算算。” 段衡抵住他的鼻尖:“犯这麽大的错,我觉得大概要一辈子以上吧……” 乔四没再说话,段衡控制不住似的,又亲了他的嘴唇。唇舌交缠的接吻过后,段衡说:“那以后, 我算是四爷的什麽人呢?” 不等乔四开口,段衡又把他抱在腿上,手扶著他光裸的背:“我要是回来的话,是绝对不肯让别的人看见四爷您这个样子的。” “……” “不然我就又要犯错了。” “……” “我可以有正当的理由吃醋了吗?” 乔四拍了一下青年的额头,青年就又吻住他。 这天在浴缸里耗了很久。虽然后面已经肿痛得不能再做那种事了, 但段衡光是在他嘴唇和胸口就花了不少时间,然后又把他从头到脚亲了个遍。 乔四之前和那些美少年们也玩过许多的花样,但从不知道有人可以如此有耐性,也不知道亲吻那些跟性没有直接关系的部位, 竟然能有那样的 快感。仅仅是脚趾被段衡咬著, 自己就没法忍得住。 报社老板亲自登门道歉了三次, 乔四才见了他们。 流出去的照片其实不过是些他和段衡同进同出,略显亲密的照片。要看图说话写出那种报道, 若不是有人煽动,还真需要些不一般的想象力。 至於是谁在背后授意,大家都吞吞吐吐,不敢太明说。其实不用问,乔四也知道, 一般人谁能有这种胆量,敢来摸老虎尾巴。 乔澈这种愈演愈烈的别扭心性实在令他头疼。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现在的乔澈有些肤浅,尽在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上费心力, 小心眼得有些没意思。 当年他迷恋上的那个男人,渐渐的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也许漫长时间是杀手。 又也许是他早在当年就已把那个令他痴迷的乔澈给杀“死”了。 而段衡又重新回到他手下做事。有能力独立, 却又愿意为他而屈居人下的段衡,令乔四觉得很欣慰。 段衡还是喜欢演戏,演戏其实该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比起有些艺人纯粹为工作而工作的不得已,段衡对表演艺术的热爱则称得上是本能。乔四看著他搬进来以后那几架子的录影带和书籍,也不难知道他的喜好。 要段衡回归演艺界,对乔四来说不是什麽难事。各大娱乐报纸已经争先恐后地出来道歉,虽然不免推诿得厉害, 但起码澄清照片“流言”,重申立场。 而后舆论又有了对媒体公信力的质疑,艺人们随之纷纷翻旧账哭诉, 悲愤指控。一时之间维护公众人物声誉,谴责媒体,成了形势一面倒的大浪潮。丑闻缠身的艺人们大多扬眉吐气,洗尽“冤屈”, 还得一身清白。 段衡本来就影迷众多,现在负面新闻都已消散,他在维护他人之时爆发的真性情(没错,说的就是乔四挨砸那一次),对比他承受谣言压力之 时不争不辩的隐忍态度,更令他人气大涨,作为刚柔并济的优质男偶像,一时风头无两。 很快段衡便开始筹拍回归之后的新电影。乔四看著青年成天忙碌, 真是没想到,那种投入的认真和严谨不仅让人(身为投资者的他)放心,也很有些迷人的意思。 他从未关心过段衡在拍的是什麽, 连意思意思地去片场稍微巡视一下也没有过。回想起来,他过去对段衡, 实在是太不上心了。 从来也没给段衡探过班,这天乔四有了时间,便也让人备了车,大老远特意过去看一看。 他只是去看段衡的, 就不想架子摆得太大, 搞得过於引人注目,只悄悄去了。到了片场也不叫人出来接,自己就进去了。 大概一组镜头刚拍完,摄影棚内大家正三三两两地休息或整理东西,演员们都还带著妆,忍耐著厚重的戏服,在各忙各的。 乔四大致看了一圈,一时并没有找到段衡,倒是看见一个一身戎装的高大男人在和个古装小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对戏。 男人俊美得有些诡异,白发及腰,眉长入鬓,琥珀色眼珠冷冷的,带点魔性的凌厉神情,赤黑的甲胄更映得他戾气逼人。 觉察到乔四的存在似的, 男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种如带芒刺的眼光扫过身上,让乔四一下子皱起眉。 男人的神情瞬间变了,露出笑容, 以他熟悉的口气说:“四爷。是我啊。” 乔四有些吃惊,看著男人大步走到他面前,而他居然认不出来。 乔四摸了一下青年的脸,那脸颊的轮廓的确是他所熟识的:“你这样子,都不像你了。” 段衡笑道:“因为我戴了发套啊,妆又化得重,还有隐形眼镜呢。” 不只是这些东西的缘故。整个人都不一样。 但现在这样笑著望著他的段衡,又是他习惯而且喜欢的模样,乔四还是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 公众场合不便过於亲密,段衡陪他聊了几句也要回去工作了。有人搬了椅子来,为他垫好软垫,乔四便坐下,在边上看他们拍摄。 场面看起来还不小,动用了不少人的样子,打扮成平民百姓的临演们黑压压跪了一地,列在城门口的将士数目也客观。乔四手上有别人刚递上来的剧本,不过他也懒得知道这拍的是什麽,反正他只是来看段衡的。 他想看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出现。城门大开,数十骑鱼贯而入,白发的男人高高坐在马上,在甲片摩擦的声响里被簇拥著慢慢入城来。 乔四看著那比任何人都醒目的身形渐渐由远及近。风吹起那一头素白的长发,行得愈近,双眸的颜色就愈发妖异。 男人没有什麽凶恶的表情,只有些似笑非笑,嘴角却有著微妙的,邪魔般的戾气。御马缓缓前行,自然而然地,睥睨天下。 马蹄在跪倒的城民们面前停住。所有人都屏息等著,男人却并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一双妖眸扫过马前瑟缩的百姓。而后在一片战战兢兢的死寂里,终於抬起手来。 所有人的眼光都僵在他的指尖上。他只轻微一动,撕破什麽似的轻松。 “杀。” 绷紧的空气瞬间就爆裂开来,天色都因为血腥味而骤然暗沈了。 乔四莫名地起了一背的寒毛。 这一场戏也顺利地过了,安静了几秒之后,大家就又忙碌起来,补妆的补妆,搬道具的搬道具。 乔四还坐著,又喝了口茶,听见几个助理在边上直搓胳膊:“妈呀,我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好可怕……我刚才差点都想跟著跪了。” “可是,基本上他几乎没台词吧?怎麽还这麽渗人。这是什麽气场啊。” “这就是实力啦,他的演技不是据说好到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吗。” “真吓人……” “所以人家是影帝嘛。” 测谎仪那个,乔四也听段衡当笑话说过,是广为流传的逸闻趣事。测谎仪根本测不出段衡是在说台词,他的演技已经好得不像是在演。 乔四原本也觉得段衡平素的形象太正直温柔了,这种邪魅入骨的角色会很难为他。 但这“一条过”的拍摄,还是让乔四第一次领会到,段衡之所以会是公认的天才演员,不是因为他几乎不吃NG,而是因为只要他想演谁,那他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他,全身心的。 而且他入戏和出戏都非常快,收放自如,几乎没有滞留。情绪对他来说,就和戏服一样,可以随意穿脱。 正如一位资深影评人在乔四面前奉承过的那样,一般人甚至没法知道段衡什麽时候是演戏,什麽时候是真实。他能控制最细小的面部表情,甚至心跳。 他是乔四见过的,最好的演员。 几个场景拍完,都是一条过,很顺利就到了用餐休息时间。 乔四坐了这麽一阵子,椅子又垫得不够软,腰背不是那麽舒服,觉得累了,便略微皱著眉。 段衡下了戏,就忙到他这边来:“四爷您辛苦,让您久等了。”而后从椅子里扶了他起身,伺候他换个地方。 在众人面前依旧恭敬礼貌,殷勤得很符合身份。乔四感觉得到青年在厚重戏服的遮掩下偷偷抓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握著。这种近乎调皮的孩子气的偷情让乔四看了青年一眼。 大家人手一份盒饭,纷纷找地方坐下来吃饭。片场的条件本来就需要将就,来这里是为工作,不是为享受。即使乔四身份不一般,也不会让人专门帮他准备饭菜,只是有个比较不受打扰的用餐空间,别烦著他就好。 段衡在他身边坐著,把他不爱吃的都一点点挑走,边用自己的菜色去填补他饭盒里多出来的空隙。 这种大男孩的乖巧和大男人的体贴,让乔四觉得新鲜有趣。乔四吃的并不多,尝了一些就放下筷子,漱了口,擦干净手,而后看著段衡在填饱肚子。 人在放松地吃东西的时候模样多半是不会太好看的,满足基本生理欲望的行为都会因为太本能而失去美感。 但低头认真扒著米饭的段衡,在他看起来也还是很赏心悦目,青年的美貌是自然而然,不会因为生活化而有所折损的。 乔四也觉得奇怪,之前的自己是为了什麽,居然会认为段衡不符合他的审美呢。 等青年吃饱了,转过头来和乔四对视,便露出一个笑容。 乔四看著那形容邪魅的脸,想起他在镜头下令人冷至彻骨的模样,青年也似乎觉察到了什麽,便说:“四爷不喜欢我这样吗?” 乔四没说话,他就忙竖起手掌挡住自己的脸,不让乔四再看了:“那再过一会儿,等下拍完我就能卸妆了。” 乔四抓了他的手腕,拉下来:“也没有。” 现在这样,是另一种英俊,在有些人眼里应该会更有魅力。只是乔四还不太习惯。 段衡依言把手放下来,对视的时候像是有些忐忑了。 他应该是从来也不必为自己的容貌而发愁的人,现在却露出近似於怕丑的不安神情。以这样的妖异长相做出缺乏自信的犹豫态度,也很可爱。 “四爷……” “嗯?” “我刚才演得好吗?” 乔四看著他:“很好。” “真的吗?” “我是外行人,不过好坏是看得出来的。” 青年露出略微得意又害羞的笑容,咬著嘴唇,转头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凑过来,迅速亲了他一下。 只是嘴唇轻微的碰触,还没回过味来就只能赶紧分开了。偷袭成功的青年脸上微红,一副心跳加速的模样。可爱得让他心软。 “难得四爷来一趟,今天我是得拍通宵的,四爷什麽时候回去休息?” 青年这麽问著,眼里则是舍不得的意思。 乔四回答他:“我再过一会儿吧。” “恩,等下我有一场吻戏,”段衡看他一眼,又忙说,“只是噱头而已啦,效果可以的话那个镜头我们借位就行了。” 乔四不以为然道:“拍戏需要,也没什麽的。不用太忌讳。” 对於他的大度和理解,段衡“嗯”了一声,倒克制不住地露出些微失落的神情来。 乔四看著他,又说:“当然,能借位尽量借位。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青年又“嗯”了一声,虽然极力掩饰著,嘴角还是翘起来了。乔四还没见过吃醋可以让人高兴成这样的。 人人都生怕他起疑,唯恐他吃味,只有段衡还是孩子气。 而他也喜欢他这样的孩子气。越是这样,他越无心起疑。 他并不怕段衡的演技。因为他是乔四。 这天底下玩弄得了他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待到乔四回去睡下,已经是半夜的事了。不知怎麽的,有了点孤枕难眠的意思。 段衡最近拍摄工作繁忙,回都回不来,自然没法伺候他。而他居然也没叫别的美少年来陪床,乔四都有些奇怪於自己的节制。 大概是因为,再怎麽样的美人他都享用过,一饱色欲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对他这种久经欢场的人来说,美色的诱惑现在并没有那麽强烈。 而想到段衡闻出他身上别人的味道以后伤心兮兮的样子,也就觉得还是算了。 今天探班,大庭广众之下连拉个手都要偷著,最大尺度的亲热也就是嘴唇碰了那麽一下。不过味道还不错。 回想起青年的模样,乔四渐渐的就有些动情,独自躺著也不好睡了。 只要他一句话,哪怕三更半夜也不愁没人送到他床上来。但乔四眯著眼靠著,也就这麽在熏香那令人迷醉的味道里一个人睡过去了。 不知睡到什麽时候,便做起情色的梦来,梦里和人翻云覆雨,形态大胆离奇,荒谬不堪。乔四知道这是自己欲望不得纾解,有所思必有所梦,倒也不以为然。 梦境混沌了一阵,而后突然梦到有人进屋,上了他的床,脱去他的衣裤,将他抱著,全身一寸寸吻遍。 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以至於在梦里也有著汹涌快感。对方在润滑之后压在他敞开的腿间,急不可耐地深深挺入,肆意欢爱,将他弄得呻吟不休。 乔四因为舒服而不太愿意醒来,在半梦半醒间享受著那销魂的律动。然而手腕被抓著的感觉越来越真实,渐渐被下身激烈的抽插弄得清醒了。 火热地在他体内进出的硬物并不是梦境,乔四在那令人战栗的交欢里睁开眼,急不可耐地深深挺入,喘息著,清晰起来的冲撞几乎令他没有抵抗之力。 昏暗里也看得见青年的眼神,兽类的明亮。见他醒来,青年便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堵住他的嘴唇,不等他缓过劲,舌尖就探进来,近似饥渴地和他纠缠,把他上下都填得满满的。 有什麽比春梦醒来发现梦境成真更性感的呢。乔四一句斥责也说不出来,只能任段衡力量惊人地将他抱到腰上,忍耐了许久似的,近乎野蛮地从下往上纵情与他交合。 做事越来越没规矩本来是该责罚的,但青年的那种渴望让这不规矩也显得很深情。 乔四甚至有些喜欢他这样的大胆。 感情就是要有冲动,有不听话,有这样那样的不循规蹈矩,才会让人觉得真实。 次日乔四全身酸软地醒来,背上还因为预料之外的这一场性爱而略微麻痹。偷袭了他的青年趴在他胸口,双手抱著他,犹在酣睡之中。工作和性事都把段衡给累坏了。 乔四摸著青年的头发,看那年轻的英挺的脸。这一切好像有点太甜蜜了。幸福得像一个屏幕上的童话故事。 他现在的事业很好,如日中天,又有段衡这样爱恋他。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人美事。 过了一阵子,段衡也醒了,迷迷糊糊地凑上来亲著他,亲著亲著就甜蜜而热情地粘住他,把他整个压进柔软的床垫里,怎麽纠缠也不够似的。 乔四摸著青年的头,把这撒娇的男人搂在怀里。他其实也不明白段衡为什麽会这麽喜欢他,全然像只忠诚又英俊的大型犬。 不过他也不需要去知道为什麽。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有本事能留得住他,这就够了。 段衡自从回到他身边以来就愈发勤恳,分外珍惜机会。无论是演艺工作还是帮内事务,都一律打理得有声有色,完全是个大好青年的劲头。 乔四喜欢这样有上进心的人。段衡现在的成绩固然已经很出色,但人往高处走,总有更好的可追求,这世上最无止境的就是权势。 他想著段衡到三十岁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什麽样的成就,天赋加努力,机遇好的话,能跟他比肩也说不定。 这日乔四和老友们一起喝酒,喝得刚差不多, 电话就来了。乔四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会掐著时间要跟他腻在一起的,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该告辞了,”乔四欠了欠身,“有人等著。” “是那个段衡吗?” 一提起段衡的名字,在座的几个都有了兴致:“那让他也上来,一起喝两杯嘛。” 之前的新电影上映,段衡那邪魅惑人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和票房一起高居不下的还有他在各大杂志网站梦中情人票选上的排名。 明星本来就是贩卖梦想的存在,萤幕上的形象给了大众太多自由想象的空间。包装得好的艺人,自然就容易就为许多人所喜欢,成为无数人幻想的对象。 但他们迷恋的都是那个作为偶像的半真半假的俊美男人而已。 最真实的段衡,只有他能看得到。 乔四答道:“下次吧,今天他没准备。” 几个朋友纷纷打趣:“喝一杯而已,有什麽好准备的。” “你别太宝贝了啊。” 刚跟那小白兔分手了的朋友已经喝得微醺,凑过来,又跟乔四碰了一杯:“老乔,你这个段衡,什麽时候也借我一回?” 乔四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慢慢道:“你喝醉了。” 老友哈哈一笑,不敢再趁醉耍酒疯,只说:“我开玩笑,别当真哈。不过这个跟了你还真挺久的啊,你玩真的啦?” 见乔四懒洋洋的不置可否,老友又说:“别太投入的好啊,戏子无情。” 而后摇摇晃晃指了另一个朋友,“你看他,他包的那个女明星,金枝玉叶一样供著,她还不是一样在外面拿他的钱养小白脸。” 被揭了疮疤的朋友怒道:“那贱人你就别再提了!” 大家又纷纷安慰他:“这种事多的是,谁没遇到过啊,你也别上火了。” 乔四喝了酒,依旧懒懒的:“段衡不会。” 他不是那种看不清的人。他对段衡和对自己,都有著该有的信心。 下了楼就看到段衡在等著,坐进车里,未开口就先得到一个吻。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青年却还保持著热恋般的激情。索吻过后,就把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四爷的时间都是我的就好了。” 乔四瞧著他:“那你不嫌多麽。” 段衡认真亲了他的手指:“我嫌不够啊。” 段衡现在实在太忙了,要管事,要拍戏,简直以超人的体能在工作。大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或者去机场的路上。两人未免就变得聚少离多。 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是过渡。段衡是要趁年轻打拼,等日后终有一天也就能跟乔四一样清闲。而这一日应该也不会太远。乔四给了他不少很好的机会, 他也都争气地一一抓住了,而且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只要有乔四在背后,任谁都能平步青云,何况他还聪明。 下了车,两人往屋里走,段衡就不避嫌了,将他手牢牢攥著,放在自己口袋里, 有点大男人主义的样子。 两人处得越久,青年那孩子气的占有欲就越明显,每次把他搂在怀里,就说:“四爷是我的。”还要说个好多遍,念念有词,念得乔四耳朵都软了。 从来人们都只恨他,怕他,讨好他,却是没有人这样爱恋过他。 进了屋段衡就把他抱住,磨蹭了一会儿说:“四爷您太瘦了。” “是麽。” “四爷要多吃点,”段衡亲著他的耳朵,“我刚送了些新鲜东西给厨房,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 晚餐果然吃得很补,段衡孝敬的都是价比黄金的好物。 只是补得太过,气血翻涌,晚上两人又折腾到大半夜,翻来覆去的都不能尽兴。等终於歇下来,乔四几乎都直不起腰了,连从段衡身上翻下来的力气也没有。 他简直要怀疑段衡是故意的。不过明天段衡就要去巴黎拍戏,又得隔大半个月不见,临别纵情一次也是应该的。 天亮的时候段衡又亲了他一回,说“我会想四爷的”,而后留下乔四一个人在梦乡里。 乔四又是睡到太阳都要下山才懒洋洋的起床。段衡在身边的日子他就有点“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整个都人慵懒而且松懈了。 一个人脑子里能装的东西是有限的,他里面如今装了段衡,一时就无心其他。 自古再英明的帝王在美色当前的时候都要昏一昏的,他自然也不能免俗。好在帮内事务本来就不用他亲力亲为,他只需要留心动静。 人在有人珍惜的时候,就会重新审视自己。乔四也平生第二回开始留意自己的外表了。 段衡说他太瘦,他也确实是过於瘦了,脱了衣服在镜子前仔细看,未免有些病态,肋骨浮现,肤色也过份的白。 段衡当然不会对他的样貌有任何意见。只是他也会希望段衡能养到眼。 毕竟跟一个形容猥琐的变态老头做爱,不会是什麽好差事。 他宠爱段衡,所以也想让段衡在和他一起的时候觉得愉快, 乔四请了健身教练,也愈发花心思调养身体。他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也曾经风流英俊过,真要稍微打理一下自己,也不是难事。 不过段衡因为拍摄进度延误的关系,回程的时间安排推迟了。 乔四听他在电话里委屈兮兮,怪可怜的,都有些心软。 他也确实想念段衡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谁也受不了分开这麽久。只是他尊贵惯了,不太做得出特意去探望的事。 难得片场探班一次,都已经让段衡受宠若惊,当晚激情难抑。要他千里迢迢送上门去,这实在不像他的做派,而且车舟劳顿令他厌烦。 然而想到青年会有的惊喜表情,乔四还是上了飞机。 乔四抵达酒店的时候,当地时间正是深夜,他也不叨唠段衡,只先订了房间,便径自上楼。 他这次出行很低调,毕竟是来私会段衡的,所以连保镖也没带在身边。 然而从机场一出来,他就被人跟踪了。 一时缺了防备,即便老练如他,尽量在人多的地方拖延时间,也还是没法甩掉对方。如果不是刚好碰上一辆警车,他叫的车顺势紧跟了一程,坏了对方下手的时机,说不定他就在这异乡以无名游客的身份被冷枪随随便便解决掉了。 乔四歇了一阵,倒上一杯酒,慢慢喝下去。喝完了才打电话安排,确保自己接下去的安全。而后起身,冷静地下楼去找到某个房间,伸手不轻不重地敲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应门。开门见到他,来人惊喜的表情里像是闪过一丝慌乱,不等乔四看清楚,青年已经把他抱起来了。 “四爷!” 而后就是足够浓密热烈的亲吻,等段衡终於让他坐到床上,双手还搂著他,乔四看著青年的眼睛:“你料到我会来了吗?” “没有啊……”矢口否认之后,在乔四的注视下,青年慢慢就不敢和他对视,像是有点脸红了,“不过我是有偷偷想过,说不定四爷会肯来看我……” 把住的酒店和房号都告诉了他,这其中的期待已经很明显了。乔四摸了摸青年的头。 他不打算告诉段衡自己遇刺的事。 “路上很累吧?要不要先睡一下?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还是拍不到要的那个景,所以我明天可以休息的。” 乔四说:“没事,我飞机上睡过了。” 段衡如获至宝般把他手指扣得紧紧的,搂在怀里,怕他不见了似的。瞧了他好一会儿,眼睛发黑发亮的,突然说:“四爷你不太一样了。” “什麽不一样?” “好像有点……嗯……反正……”青年像是形容不出来,就又热切地亲了他,干脆用行动来表达。 亲吻渐渐变得失控,青年好容易才把嘴唇移开,脸色微红地咬了下唇,克制地说:“四爷,会不会累了?” “还好。” 话音刚落就被一把扑在床上,年轻人的热情让人有点吃不消,乔四拍了拍青年的后脑勺:“让我先去洗个澡。” 有的是时间,他并不想这麽风尘仆仆地就急不可耐。怎麽样的性爱也不会把他冲晕头。 乔四进了浴室,段衡还是爱干净的,单身住酒店也没把马桶和洗手台搞得糟乱,只是乔四在地板上看到很小一撮落下来的,并不起眼的烟灰。 段衡是不抽烟的。 空气里的味道已经很淡薄,但以他的嗅觉还是闻得出来,那是他曾经很熟悉的一种烟味。 ~~~~~~~~~~~~~~~~~~~~~~~~~~~~~~~~~~~~~~~~~~~~~~~~~~~~~~~~~~~~~~~~~~~ 以篇幅来说,错觉差不多也要VIP了,将带来的不便请见谅m(_ _)m。 希望年前能顺利交稿……(对下册完全计划空白的人|||||||||||||) 这章比较短,来补点猥琐的口水…… 上个半章里讲到段段孝敬四爷。虽然是个很透明的小情节,但关於段段到底要进贡什麽给四爷,还真是伤到脑筋…… 按理来讲,秋冬季节,吃甲鱼很好的嘛 可是要段段说:“四爷,请喝王八汤”,听起来好像有点|||||不是太高贵……鸡汤也实在太不拉风了…… 然后群众纷纷提供适合四爷的补品:“牛鞭?” “海龙海狗海马鞭?” “乌鸡白凤丸。” “太太口服液?” “静心口服液” “汇仁肾宝” “补血当然要血尔……” “吃胎盘养颜……” 狼(神志不清ING):“四爷他有经期不调吗= =、、、” 乔四从浴室里出来,段衡已经在床上等着了,带了笑容望着他,看他走过来,连眼里也都是笑意. 乔四把手伸过去,青年便抓住,低头亲吻了他的手背,将他拉上床去. 乔四感受着青年有力的拥抱,亲吻落在自己的嘴唇,胸口,身体被青年柔软的头发蹭得发痒也发热. 他并不打算质问段衡.很多事情的答案,不是靠发问和回答来得到的.他只先享受当前,连心慌也不必,有一刻是一刻. 段衡的体力很好,丝毫没有力不从心的敷衍迹象,充满小别后的激情,整晚都变了姿势热切地与他欢爱,做得乔四几乎有些招架不住,从里到外都软了. 停下来之后,两人都气喘吁吁,有些余韵未消.段衡还在他腿间,把他汗津津地抱着,怕他不见了似的:"四爷这回能呆多久呢?" "要看有没有空." 段衡亲着他的耳朵:"四爷多留几天吧。” 乔四也把手放在青年头上,青年的胸膛相当结实和暖和,胳膊很有力,可以让他在这疲乏的一天过后,有一次很好的歇息。 “好啊。” 青年高兴地一下子就堵住他的嘴唇。 乔四享受着那甜蜜的亲吻。他毕竟年纪大了,已经累了,他很需要段衡。要段衡在身边这样靠紧他,才能睡得好。 乔四在巴黎亲自陪着段衡拍完最后一个镜头,而后才回国,那几大箱的名贵礼物完全不值一提。他对段衡的宠爱已经到了昏君的水准了。 段衡即使因为功利心而背着他和一些人有往来,也不是不可原谅。毕竟是年轻气盛,有时会急躁,被些所谓“捷径”给弄昏了头。 好在段衡想要的东西,他多的是,也给得起。 宠物只要他有能力喂得足够饱,就不会被别人用食物给轻易诱走了。 因为乔四的愈发大方,段衡一时可谓灸手可热势绝伦。而令乔四赞赏的是,段衡并非得了势就忘乎所以的人。他还是彬彬有礼,对前辈恭敬,对后辈宽容,到哪都有着良好的口碑。 这样的人注定能成大器。段衡真是他最好最得意的作品。 过了段时间,段衡的新电影也上映了。乔四之前从来没关注过他的作品。而今不同往日,又听说段衡这回还参与了编剧,便觉得自己也该留心一下。能对他的电影说上两句什么,他一定会更高兴。 乔四选了个好日子去电影院,包下整个场子,段衡说过这片子可能不会太卖座,他这也算是支持自家票房。 偌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屏幕上的青年也是他一个人的。 乔四在特别备好的位子上舒舒服服坐下来,仔细看那电影。 是被剪辑过的片子(尺度太大),也不觉得艳情,恶俗的情节被处理得很文艺,细节尤为感人,演员很好,导演很好,摄影声效很好,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乔四看了半晌,才知道原来这是个牛郎和高级妓女摆脱了富婆和恩客试图走到一起的故事。段衡演牛郎居然也是如此出神入化,几个场景的曲意逢迎,强颜欢笑,甚至几分卑下,都相当的动人。 牛郎半夜从富婆家出走,提着打包的金银细软,奔向他的幸福未来的时候,按理该是热心观众鼓掌的时刻。 看他一脸幸福,乔四也忍不住笑了,脸上有点轻微的抽搐。不自觉一手摸着脸颊,被抽了耳光似的。 故事最后的画面唯美感伤,牛郎揣着那死去的妓女的照片远走他乡,只留给观众,或者说乔四一个背影. 他出卖自己,委曲求全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是卑微到泥土里,却能开出花来的爱情.真颇令人动容啊. 乔四靠坐着看到屏幕上打出工作人员名单为止,而后才起身,掸平衣服,慢吞吞出了冷清的影厅. 这场一个人的电影把他给看得有点倦了,下面本来安排了些余兴节目,这下也玩不动了,只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回家去. 从院子里穿过的时候,正好自动浇水器开始工作,"噗"的一声,倒吓了他一跳,这一抬眼,就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段衡和乔澈正在屋子门口站着,不知是刚要进去还是准备要出来,正面对面说着话. 段衡有点背向着他,看不清表情,乔澈则简单地穿了休闲西装和衬衫,手放在口袋里,气度闲适,英俊不可方物. 乔四走近了,段衡也有所觉察,转过头来见是他,脸上就很有些不自在了,忙说:"四爷." "嗯." 而乔澈则惜字如金的,过了几秒都不开口,段衡就只能替他把话补上:"乔澈是来找您问商场那边的事,您不在,我就先自作主张了....." 乔四也并不关心,只挥挥头:"你们聊." 他回到房间里,让乔博给他点了烟,泡了茶,过一阵子,段衡大概是送走了乔澈,也跟着上来了. 乔四没有理人的意思,段衡站了一站,就笑着说:"我想着四爷今天有空的,就早点做完事回来了.结果您不在家,倒是乔澈来了." 乔四没马上搭话,喝了口茶缓一缓. 段衡又问:"四爷是上哪去了?" 乔四把杯子放下来:"看你演的电影去了." 段衡蓦然张大眼睛.乔四想,就连段衡也想不出他竟然会亲自去看他的电影,如此的捧场. 离上一次他去片场给他探班,一晃都已经一年多过去了.段衡百忙之中也已经出了两部电影.生活太忙碌太充实,以至于不留神就觉察不出那些不动声色的变化. 段衡在惊讶过后,脑子也转过弯来似的,忙说:"四爷,我拍这个,只是因为这片子容易得奖,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 乔四抬眼看他:"我误会什么?" 段衡脸色发白,没敢马上答话. 乔四又慢慢问:"你说,我能误会什么?" 段衡终究没能回答得上来. 乔四知道青年是在害怕,怕得罪他,怕他不痛快,怕他恼火.那张脸上的担忧和不安是十分真实的.他现在一个表情变化就能牵动青年的心,如果再说点什么,段衡今晚简直就不用睡了. 他的宠爱对段衡来说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就和那富婆的钱包一样. "我累了,你出去吧." 他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段衡也毕恭毕敬地依言退了出去,不敢忤逆他. 乔四又喝了口茶. 他知道自己全然不必心慌的,他可是S城的乔四,一切都照旧在他掌握之中. 却又好像,什么也掌握不了. 26 乔四冷落了段衡几天。不过也只有几天而已。 等心情缓过来,午後独自泡著药浴,他就又把段衡叫进屋里来了。 能快活一日是一日。他不为难自己。 没有段衡他晚上就睡不著。就像用惯了毒品的人一样,说戒就戒实在是不好受。 而段衡也不能拿他怎麽样,在他面前,不论段衡存著什麽心,也都只能是个无害的,能让他暖和的小东西而已。 乔四看著身材颀长的俊美青年在池边扯开领口扣子,一件件脱去衣服,褪下长裤,整个过程都赏心悦目。光是看著,就像提早进入前戏一般,自己身上也不由得发热。 而後青年踩进水里,朝他走过来。乔四在水汽里早已熏得面上微烫,嘴唇也红润,眯起眼看著青年走到他面前,低下头来和他接吻,贴住他爱抚。 那手指实在灵巧又热烈,乔四被摸得喘息急促,不由自主便将身体敞开来,在水中接纳了青年火热的性器。 段衡表现得太好了,这几日的冷淡换来的便是加倍的热情,做得比他要求的更卖力。乔四被抵在池边,边感受著下身的激烈抽送,边在浓密的接吻中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他是身经百战的人了,深谙风月之事,但段衡总有本事做得他失控地高声呻吟,让他在他身下愉悦地颤抖痉挛不已。 等到段衡终於从他体内退出来,乔四气喘吁吁的,满面红晕,胸口和嘴唇都被咬得红肿。热水和性爱都令他脚下发软,没了骨头一般,全靠青年的力气在撑著。 水波还在余韵未消地荡漾,乔四让青年抱著,看著那张脸,上面有漂亮的眉毛和鼻梁,还有他所见过的最多情的一双眼睛,就不由的满腔柔情,而後也任青年又一次挺入他体内。 两人尽情又做了一次,年轻人的体力和欲望都比他要强,节奏和力道让他有些跟不上。等青年总算得到满足,乔四已经被弄得两眼迷离,腿都要合不拢了。 这场欢爱真是令人回味无穷,乔四歇了一会儿,也觉得差不多了,心里已经好受得多了,便推了推还伏在他身上的青年:“好了,你出去吧。” 段衡有些惊讶地看著他。 乔四又说:“出去。我要休息。” 段衡显然很迟疑,但看他已经在闭目养神,终於还是不惊扰他,出水取了衣服,悄悄离开了。 乔四有些疲乏,然而相当满意。 段衡是绝顶的懂事和聪明的。虽然有不听话的时候,但那“不听话”是要讲时机的,他看得出乔四什麽时候有兴致任他胡闹,喜欢他的“不听话”,当成是情趣;也看得出乔四什麽时候容不得他有半分违抗。 要说起来,段衡真是从里到外,从脑子都身体,都讨他的喜欢。 戒一个人,就跟戒毒一样,都是件必须得慢慢来的细致活。 看不见段衡的时间里,他三不五时地就难受得慌,满心想著段衡,甚至於各种讨好挽留段衡的没志气的念头都出来了,就跟当年毒瘾发作的时候一样。 实在不舒服了,他还是会召段衡来,让自己纵情一把。 毕竟他不用怕。段衡比起毒品,还是差了那麽一点。段衡还没本事害得死他。 乔四的这种瘾头很快就有了缓解的好方法。他在别人献给他的美少年里发现一个长得跟段衡颇有几分形似的。 这孩子毕竟年纪小,还嫩著,神情态度上都比段衡差了一大截,更远不如段衡那麽聪明懂事。但眉眼确实很有点段衡的样子,眼睛像,笑起来尤其像。 很快乔四便送了台名车给他,少年正是刚能考驾照的年纪,从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收了这种大礼,在床上自然表现得婉转体贴,在乔四身下好歹也装了回高潮。 情事过後,少年就极其乖巧地睡在乔四怀里,乔四摸著他的头:“你喜欢四爷吗?” “喜欢。” 乔四又望著他那双眼睛:“恩,喜欢四爷的什麽呢?” 少年想了想,甜蜜道:“全都喜欢。” 乔四笑著在那头上一拍。连回答都跟段衡如出一辙,他们都是有固定模式的。 喜欢不喜欢之类的问题,他也只是随口说说,情趣而已,倒不是真的在发问。他很清楚,只要像他这样继续有钱有势下去,不管到了什麽时候,哪怕再过个三四十年,又老又丑了,也不愁没人喜欢。 第二天早上起来,乔四带著少年下楼吃早点,少年过了那麽一夜,愈发主动地讨好他,腻在他怀里,把粥送到他嘴边给他喝,虽然肉麻了点,对著那张脸,乔四倒也觉得挺受用的。 正在亲热,餐厅的门打开了,有人走进来,朝著他道:“四爷。” 是工作了通宵的段衡。乔四示意他过来:“吃点粥再去睡,免得起来胃不舒服。” 段衡走近了,在桌边坐下,一夜未休息,显出些疲态来,眼睛却看著那挂在乔四胳膊上的少年:“这位是?” “哦,”乔四放下筷子,“小坚啊,这就是段衡了,你不是最喜欢他的吗?” 少年立刻讨人喜欢地笑著凑过去:“段大哥,你一定要帮我签个名,你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耶~~” 段衡并不领情,只问乔四:“他昨晚在这里过夜了?” “嗯。” “四爷。” 乔四摆摆手:“吃完再说。” 段衡这回却不识趣了,咄咄逼人道:“四爷,你明明就答应过我,现在不记得了?” 乔四没有认真和他争的兴致,只说:“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 “此一时彼一时,这麽计较做什麽。” 青年瞧著他,半晌没说话,而後才笑了一笑,口气都有些勉强:“四爷,我这又是哪一点让您不喜欢了?” 乔四不太高兴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当著外人的面这样,让他怎麽下得了台。便说:“你年纪已经大了。” 段衡这回不再说话了,只看著他,眼下是隐隐熬夜留下的阴影。而後粥也没吃,推开椅子起身,出了大厅。 乔四也不知道他这一赌气又是要往哪里去,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段衡扫了他的面子,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段衡受委屈,改天还是得亲自再去好好哄一哄。 虽然他以往宠幸的都是美少年,但他倒真是没想过嫌段衡的年纪大。甚至於,哪怕段衡日後不再这麽英俊,身材没这麽好了,他也还是打算继续宠著他。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著段衡的,只是不能再把整颗心都挂在段衡身上。那真的太多了。 当然乔四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哄段衡,他现在都会稍微克制一下自己,以免表现得过于关心. 吃过饭,他特意带上小坚去试车,又在名店买了好些东西,把那孩子给高兴得整个人都腻在他身上,甜蜜不已. 而后去高级餐厅用过大餐,让人把大包小包送到小坚的公寓,在那孩子的温柔乡里流连一番,这才懒洋洋地回来. 一进客厅,乔四就觉得屋子里有些不一样,不由脱口便问乔博:"段衡呢?" "段爷他搬出去了......" "怎么回事?" "下午搬的.本来该跟您报一声,但您正忙着,话传不过去...." 乔四定神一看,果真是空荡了许多.他一路慢慢往房里走,都能觉察得到零零总总的有不少东西不见了. 段衡这一搬,竟然空了这么多.他原本都没发觉段衡已经在这里占据了这么大的空间. 乔四孤零零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而后叫来乔博:"你去把我那个玉狻猊拿出来,给段衡送过去." 那个挂件段衡看过一次就很喜欢,因为贵重又通灵,这类东西乔四都不轻易送人.这回段衡赌气了,他还是得拿出来讨他欢心. 然而这一次段衡居然哄不动了. 乔四让人接二连三送过去的安慰礼物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说那些好听的也不再顶用,甚至连电话打过去段衡也不肯接了,一副打算长期冷战的模样. 乔四着实有些意外.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使性子.段衡更是不会跟那些孩子一般小家子气,一直都是随便给他台阶就乖乖下来了,最识趣不过,最让他省心和得意. 然而现在看这架势,估计是要等亲自去赔礼道歉才肯消气.这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要他乔四放下身段,那是不可能.但对于段衡的固执,他倒也并不觉得恼火.他实在是太宠爱段衡了,以至于不容易动怒.即使段衡渐渐不再那么听话,他也有了空前的柔情和耐心去安抚,像对付闹了别扭的猫一样. 但他又不得不克制着这种过分的柔情. 段衡已经懂得恃宠而骄了.再让他抓到他柔软的地方,那以后理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像他这样狠惯了的人,是不能把软肋露出来给别人看的.那实在太危险. 这世界上,有的人要假装爱了,而有的人又要假装不爱.真是各有各的勉强. 又过了段日子,乔四实在是冷清得有些受不了,不得不又打发乔博带上礼物到段衡那里去了一趟. 终于盼到乔博回来,乔四忙问道:"段衡怎么说?" "段爷还是不肯回来....." 让乔博退下去,乔四一个人坐着就有些感慨.连段衡的脾气也这么大了,变得这么棘手. 一直以来,无论什么样的孩子在他手下都会服服帖帖,他有心情的时候阔绰大方,没心情的时候翻脸就是修罗.谁都不敢真的惹他. 然而对段衡,他有点拿捏不好力道. 段衡毕竟翅膀已经硬了.如果放手,那多半就飞走了,用力过度,却又会不小心就给捏死了. 一个人的狠,在对着自己心爱的小东西的时候,是没什么用的. 这回段衡软硬不吃的固执态度,坚持得比乔四想象的要久得多,久到他都有些伤感. 他因为挂心段衡,甚至都提不起兴致去搭理小坚,而段衡还能不动声色地继续跟他冷战. 他和段衡,谁才是真正动情的那个人,这么一看就清楚分明了. 段衡今时不同往日,有了自己的人脉,资金,羽翼日益丰满,要自立门户也不是难事,乔四觉察得出他是有了不甘屈居人下的心思. 换成是别人,乔四处理起来一贯很简单干脆,能留的就留,不能留的就尽快解决了. 但段衡是最得宠爱的.人怎么舍得亲手弄坏自己喜欢的东西. 就连乔澈那样对他狠绝的,他即使夺了他的权,也至少供给他一份闲职,让他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所到之处多少有人尊称一声"五爷". 何况是让他享受过那么多温情的段衡. 眼看段衡新签的合约又要到期了,乔四估摸着段衡是会想走.与其等段衡提出不续约,倒不如他先开口. 他把段衡养到这么大,给了段衡许多好处,当然也不求段衡回报他什么(段衡在床上已经很尽职了),只要把脸面留给他就成. 于是这天在公司碰见段衡,乔四就开口把他叫住了. "段衡". 青年犹豫了一下才停了脚,但并不看他. "你这两天把手头的事交接一下,下个月就不用来了." 段衡这下才抬起眼来. 乔四又说:"合约快到期了.我知道有公司挖你,我不为难你,你去吧." "......" "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乔四想了一想,又道,"我也腻了." 段衡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大方,一时睁大了眼睛看他,并马上不出声. 乔四正想着人情薄如纸,等着段衡回应他.哪料到青年好几分钟里一言不发,憋着似的,眼圈竟然渐渐的便红了. 而后突然就爆发一般,咬着牙说:"就算四爷你要赶我走,我也是不走的." 乔四给他吓了一跳,口气不由软下来:"不走就不走吧.这又不是大事." 他也看不透段衡了,不明白这孩子又要疏远他,又不肯离开他,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简直就如同恋爱中人的脾性一般捉摸不定. 他都这么说了,段衡却依旧两眼发红地瞪着他,半晌才勉强略带哽咽道:"走就走,我也不稀罕." 乔四被他变来变去的态度弄得晕头转向:"这又是怎么了?" "你不是腻了吗?不是嫌我年纪大了吗?" 青年这么咄咄逼人的,却又透着股可怜劲,乔四被他弄得有些慌了神,忙说:"哪会呢." 走廊上不时有闲杂人等来往,已经有人在偷偷侧目了,乔四只得把他带到办公室里,将门关上. "先坐吧." 段衡倔强地立在那里,被钉在地板上似的. "坐下,杵在这里像什么样." 段衡比他高,不坐下他就得抬着头教训他,这气势上还真差了点,乔四不悦道:"让你坐你就坐.还没走呢,我的话就不听了?" 于是青年红着眼角在沙发上坐了,眼望着地板,一副受了委屈忍眼泪的模样.乔四摸出手帕给他,他也不接,只把身体绷得又直又紧,连鼻尖也微红. 乔四对着他这样子又没了抵抗力,不由说:"唉,你看你." 居高临下看着青年已经湿润了的长睫毛,不自觉就把手放在他头上:"有什么委屈的,你就跟我说.我又不亏待你." 青年还是死倔地抿着嘴唇.乔四简直有些无措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旧时候的老爷在哄赌气了的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又舍不得宠爱的人受委屈,又说不出太软的话来. 僵持了半晌,段衡才咳了一声,嗓子被堵住似的,说:"四爷,您要是心里还有别人,就干脆别对我好.我性子不够好,没法等您从别人床上下来才想起我.您不喜欢我这种脾气的,的确是该早点把我赶走." 被他这么一说,这么长时间里的种种冷淡就都变成是因为吃醋,成了一种爱.乔四顿时整颗心都软下来了,简直都不记得要去追究他这段时间是在干什么了,伸手就抱住他的头. "你啊.我不就只是有了个小坚而已么." "我整个人都是四爷的,这样不够吗?那些年轻小的,真的就比我好吗?" 乔四只摸着他的头. "他们也会长大,会变老.人的长相年纪都会变,但我对四爷的心是不变的.这样我也比不过他们吗?" 乔四搂着他,心头已经被哄得软绵绵的,一时竟然有些伤感起来. 段衡就是有本事让他一副冷硬的心肠也变绕指柔.乔澈是让他着迷,而段衡则是最贴心的,暖心的东西. 没了段衡他可怎么办. ---------------------------- 老人家式叹气...... 俺没有在拖戏==` 俺只是不想直播老年人瘫痪后滴日子.... 寒冬需要年轻人肉体滴温暖,而不是轮椅口牙..... 顺便,鉴于大家说五爷消失鸟粉久.... 就让他出场一下好鸟(请看倒数第二句.....) 段衡前前后后,一共闹过几次别扭。每次回来,受到的宠爱都能比之前更上一层楼。这回更是到了空前的地步,彻底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有资历的元老对这青年都要忌惮三分。乔四又拿他当心肝宝贝一样捧着,谁都动他不得,连坏话都不能说。 吸毒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戒毒过程里一旦忍不住重新吸上,瘾头就会更凶。乔四变本加厉的,成天陷在温柔乡里,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思。 他如此昏聩,自然免不了有忠心耿耿又不怕死的人来直言进谏。 “四爷,今天开会,您不在,段爷把几个位子上的人都换了。他有问过您的意思吗?” 乔四还在不紧不慢地逗笼子里新养的鸟:“我交代过,这些事情他拿主意就好,不必问我。” “现在上上下下都是段爷做主,前两天对了一下账,他手下钱未免也走得太快了。” 乔四道:“打点什么不用钱?他自有他的道理。” “但是只出不进,未免。。。” 乔四不以为意:“放长线才有大鱼,等些时日再看吧。您太心急了。” 乔博要叹气又不敢,过了一会儿才说:“四爷,您太信他了。” 乔四转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你怀疑他?” “那倒也不是。。。。” 乔四点一点头:“当年还是你跟我推荐的他。” 乔博说:“四爷,人是会变的。再说,您现在放手交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诱惑这么大,人就很难说。。。。” 乔四摇摇头:“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 说话间,他已经从窗口看到楼下远远走来的青年,正穿过草地的青年也抬头看见他,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开朗地挥了挥头。 那是一个多么迷人的存在,光是想象着那手臂的力量,乔四就觉得很愉快。 他清醒地在让自己糊涂着,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在那一点危险里享受着最后的快乐。 跟段衡温存了一晚上,乔四又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被慌里慌张的乔博叫醒,他按惯例都是打算睡到傍晚的。 “四爷,那批货出事了。” 乔四清醒过来:“什么?” 不等乔博再答,他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皱眉再问道:“这次损失多少?” 乔博脸色有些苍白:“全没了。。。。” 乔四“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阴沈着,起身穿上衣服。 “你让他们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 “日本人那边,你安排好,我跟他们谈。” “是。” “还有,把内鬼找出来。”乔四穿好衣服,还是慢慢地,“这次再找不到,你也不用找了。” “。。。。” “这不是在吓你。是没时间。你明白吗?” “是,四爷。” 最近几批货接二连三的都出了问题,损失一次比一次大。就连他也有些坐不住。对方公然在太岁爷上动土,而且变本加厉,咄咄逼人到不需掩饰的地步,那也就说明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没太多顾忌,就把握准备跟他宣战。 离原形毕露的最后一击不会太远了。 而他也清醒过来等着。 晚上段衡又上了他的床。乔四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情绪坏得很,更需要有段衡陪在他身边,好好温存一番,聊以解忧。 翻云覆雨过後,两人都心满意足而精疲力竭,沈浸在余韵里,那些烦人的事也暂且抛到脑後。段衡的胳膊还牢牢绕在他腰上,人则趴在他怀里,霸道又不失乖巧。乔四摸著青年的头,不由得一腔柔情,边抚弄那柔软的发丝,边问:“四爷对你好吗?” 青年亲著他的锁骨:“很好。” “你有今天,要谢谁的恩情呢?” “当然是四爷了。” 乔四很是满意,摸著他的後颈:“那你以後若是比四爷更有本事了,还会记得四爷的好处吗?” 青年失笑地看他:“当然的啊。四爷,您今天怎麽了?” “没,四爷只是高兴没白疼你。四爷疼过这麽多人,只有你是留得最久的。” 乔四顿了顿,过了一晌才又说:“你好好跟著我,等以後我老了,这些也都是留给你的,你说好不好?” 说到最後一句,不免动情,不自觉连称呼都变了。青年也觉察了,抬起眼不声不响地望著他,二人在微妙的情绪激荡里四目相对,而後青年凑过来,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这回的欢爱不是因为欲望而起,而是自然而然的就彼此热吻,而後无法抗拒地热切地合为一体。 明明是同样的生理构造,却能如此契合,相互尽情需求和满足。这其中有种奇异的虚幻感。 次日乔四又犯了懒,困乏地赖在床上。跟段衡在一起总能把他好容易养出来的体力跟精气都抽干。 想起Rrichard在他地盘上吃了外人的亏这件事,实在也该去处理了,明天还要开始一场持续数天的大会,今天是最後的筹备,就觉得愈发困倦。 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帮内所有称得上名号的高层都会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聚於一堂。他也要在这盛会上正式宣布段衡作为他日後接任者的身份。 他用了他最好的来留住他。只要段衡还有半分知恩图报的良心在,就不该辜负他。 在起与不起的慵懒之中,他随口问乔博:“明天的大会,安排得怎麽样了?” “已经好了,这回都是段爷在操办。” “嗯。段衡办事我放心。” 段衡是一贯的周全妥当,条理分明,又是一等聪慧。这样的人如果能信得过,他下半辈子也都不用受累了。 乔四歇了一歇,又说:“你让人去看看吧,有没有什麽不妥的。” 乔博只去了一会儿,就又匆匆回来,神色紧张。 “四爷,内鬼的事,有眉目了。” 送上来的是个不大的资料碟,闻得出一丝腥气,乔四瞧得他衣角上像是沾了点红色,不由欠起身来:“你受伤了?” “不是。是老胡的,是个底下的人,前些时候他给您看管过西边的场子……”乔博有些黯然,“不过您也不记得他的。” 他记不得的小人物多得是,乔四不以为意道:“回头好好赏他就是了。” 乔博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谢四爷。不过他是不能领您的赏了……” 乔四“唔”了一声,明白道:“那过两天你去看看,他家里还有人的话,好好照顾著他们。” 他记性不好,但还是会体恤那些为他卖过命的人。 那不起眼的小东西里所储存的数据,一旦在屏幕上弹跳出来,瞬间膨胀开的密密麻麻的记录让人几乎眼花,有些措手不及。 乔四只瞧了一瞧,就觉得自己像是进了某一个平行世界。里头似曾相识,又别有洞天,这让他有了种神游般的恍惚感,大脑却又被刺激得无比清明。 他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和过目不忘的效率在往下看,像刚吸过毒一般,全身紧绷,略微颤抖,又高度清醒,眼神都变得透亮而歹毒,和之前的慵懒悠闲完全不像一个人。 等把那庞大又详尽的记录全部看完,乔四嘴里便“哈”了一声,而後又不由自主般地, 嘻嘻笑了两声,阴恻恻的。 “原来连那批军火也是他吞的?”乔四回想似的,叹道,"那童家老爷子真是死得太冤了。”说著想了一想,又赞扬:“有本事,又得了东西,又借我的刀替他杀了人。” 歇了一歇,乔四又问:“你说,你要是他,现在你打算干什麽?” 乔博还没回过神来,乔四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快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他手上有军火。” “……” 乔四转头看著窗外:“这次大会的人手,也都是他安排的?” 忠心耿耿的老仆脸色苍白:“是的,四爷……” 乔四不由又笑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好胆色。” 等到所有的头目聚集一堂,一个不漏,拥有那样的军火装备,那就跟烧蚂蚁洞差不多。 “是我太小看他了。” 段衡根本不需要等他以後“给”。而是会自己先来拿。 靠别人施舍得来的,远不如自己动手抢来得快和多。段衡年纪轻轻就能参透这道理,不会因眼前小利而误大事,这种胆魄连他都要佩服。 当然单靠段衡一个人,还是没办法这麽厉害的。乔澈也是功不可没。 乔四原来没想过那两个人才是珠联璧合的情侣。现在想来,为了弄倒他,竟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也实在是志在必得,精神委实可嘉。 乔澈曾经是伤他最深的人,最清楚他的弱点。他处处狠辣,唯独过不了一个“情”字。 所以段衡花了那麽大力气,步步为营,终究是成功把他攻陷了。 那般收放自如的演技,凡人所不能及的隐忍,真正是个人才,必定能有大成就。他果然没有看错。 生活总是会重复。十来年前有过的,如今在他身上又来了一遭。 乔四在椅子里坐著,吸了毒般的亢奋劲头已经过去了, 人就又加倍地困倦萎靡了似的,窗户进来的光影照得他很虚无。 过了一阵,他说:“杀了他。” 乔博微微吃惊:“四爷,这……” “过了今天,你也别想除得掉他了。” “是,四爷。” 比起乔博在紧要关头的犹豫心软,他总是这麽清醒和干脆。 乔四穿了衣服,拿上手杖,要到楼下去晒晒太阳,办他那件Richard的小事。走过花园的时候,段衡正在旁边的楼上处理事务,从窗口看见了他,便笑著朝他挥挥手,对著他说了几句什麽。 乔四没听清,他耳朵里像多了一层膜,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太阳明晃晃的,他有点睁不开眼,像是突然盲了一样。 阳光过分的明媚,段衡带了笑容在窗口看著他,他在那炽热的大太阳底下,慢慢走著,出了一背的冷汗。 摆平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实在是很容易。那个叫任宁远,模样斯文沈稳的,据说是那帮人当中的灵魂人物,也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不过是刀俎前的鱼肉而已。 要解决他,那是弹一弹手指的事罢了。但乔四今天不想太快,这边的蒜皮小事一旦处理完,他就必须要回去亲手验收乔博的任务。他觉得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中途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一个小人物,冲著任宁远满口“老大老大”地叫,三两下就被捆成粽子丢在墙角,也算是替他多消磨了一点时间。 乔四又坐了一阵子,坐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终於还是起身,走向椅子上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 少年还不满二十的样子,比那个人要小个几岁。长得很是英俊,是和那个人有些仿佛的英俊。 类似的眉眼和英气,那点安静又镇定的倔强神态。 这个时候,那个人大概已经是一具破了个洞的尸体了。再也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再用那样的眼睛看著他,叫他“四爷”。 冰冷的汗又像蛇一般在背上蜿蜒开,乔四抬起手, “真是一双好眼。” 在觉察到任何动静之前,他双眼蓦然一黑。意识到後脑被人重击的瞬间,乔四有了种短暂而奇妙的感觉。 就像人脚底一滑失足落下悬崖,陷入无边黑暗前的那半秒。感觉是极度的难以置信,但的的确确真的发生了,也来不及了。 这屋子里除了他和任宁远,只有一个被丢在墙角的那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然而他被成功偷袭了。 乔四终於从浑噩里挣脱出来。模糊觉察到的光线强度让他知道,有那麽一段时间里他是失去知觉了。 痛感和晕眩感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这是什麽时候,在他晕过去的那阵子里有没有发生什麽事。 然而在要发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更不用说手脚,他几乎感觉不到。 恐慌只是短暂的,在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反而镇定下来。 那人走到他床边上,乔四听见放下水盆的动静,而後是听见拧干毛巾的声音。 温热的毛巾擦在他脸上,动作还算轻柔,也很熟悉。乔四动了动眼皮,那人便惊喜道:“四爷,四爷!四爷您是醒了?” 身边的人是乔博,这让乔四有些安心。而对方那种几乎喜极而泣的模样又让他心头咯!一声。他原本觉得自己只是晕了一下,一觉醒来罢了,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等发现他现在能动的仅有眼睛而已,乔博又是欣喜又是伤感的,倒也是真情流露:“醒了也好,醒了就好。” 男人眼睛有些发红的:“四爷,您这样都有十来天了,我就怕您会不会……” 乔四心中不由一惊,只苦於不能开口,抬眼紧盯著这数日来像是苍老不少的男人。 乔博看懂了他眼神里的询问,顿时笑意也收住了,过半晌才难以启齿似的:“四爷,外面现在已经……很不一样了……” “您那天出了事,动完手术也不见好转,医生说恐怕是醒不过来了……”乔博说著便面露难色,“您也知道那些人……” 乔四心下虽然一时大乱,但脑子里还是清明的,就算乔博不说,他也大概能想得出来现在的情势。 他成了一个死人,自然树倒猢狲散.何况底下的人早有异心。 “现在管事的人是五爷,还有……段爷。” 乔四心头又是一颤。今天的意外一个接一个,都不异於耳边惊雷,只有这个,一时说不清是什麽滋味。 乔博会失手,自然是有辱使命,令他大失所望。但他意外身残,大势已去,事已至此,除不除掉段衡都没人在乎了。 只是段衡还活著这件事,听在他耳里,不知为什麽,竟又像是他焚烧著的五脏六腑中唯一的一点清凉。 他让人除掉段衡,并不是因为被段衡利用了感情从而恼羞成怒,欲杀之而後快。 只是为顾全大局而已。 段衡不是第一个骗他的人。他到了这种年纪,这种阅历,也不至於想不开,何况他早已经已经失去年轻时候的那种激动。 乔博出去了一阵子,门又被推开了。乔四听得出这回脚步里细微的不同,不由凝神以待。 来人走到他床边,停下来,似乎是仔细瞧了瞧他,而後说:“四哥。” 乔四生平第一次在听见乔澈声音的时候有了失望的感觉 “你果然醒了。我还以为你会这麽睡下去呢。” 大概是见他动弹不得,乔澈伸手过来捏了他的下巴,略把他的脸转过来,好让他能看得见自己,等见了他的眼神,便笑道:“怎麽,难道你以为是段衡?” 乔四自然不能回答,男人又相当好心地提醒:“莫非你以为他来了,你就有好日子过?四哥,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指望他待你还能跟以前一样。” “……” “你也知道,他若是真有心挂念你,早就该在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乔四只张著眼,认同似的,过了一会儿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没有回应的自问自答似乎也让乔澈心情很好,他就带著那种近似愉悦的神情拉开椅子,在乔四床边上以毫不做作的优雅姿态坐下。 他瞧著乔四,那眼神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是来享受这现状的,床上男人的病痛对他来说成了相当好的风景。 乔四虽说身上暂时应该是全无知觉,然而被他那麽看著,从头到脚,在感觉里竟也像是随著他的眼光所到,一寸寸地起了鸡皮疙瘩。 “四哥,看起来你真的是不大好了。” “……” 乔澈居然露出点类似惋惜的意思:“你会有今天。这我是料不到。” “……” “我想过千百种你的下场,也没想过是这一种。我敬你是个人物。毁在那种小角色手里,我替你觉得不值。” 乔四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乔澈那副轻蔑的神态是与生俱来的,毕竟以他的才华容貌,这世上大多的人和事入不了他的眼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日常的那种浅薄浮躁之气似乎全然不见了。 明明是乔澈没错,但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不用担心,虽然你这样了,我不会为难你。” “……” “不仅不会为难你,我还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让你早日康复。” “……” “怎麽,你不信我?” “……” “四哥,我虽然对你有意见,但也不想你变成这样。” “……” 乔澈在静默里和他对视著,这惯於轻蔑的脸上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个笑容。 乔澈长得极其英俊,欧式轮廓,浓重的贵族气派,睫毛很长,不说话的时候是冷漠又忧郁的长相。而一旦笑起来,尤其是难得的带了感情的笑,简直能令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乔四几乎觉得自己也快要能动弹了。 “怎麽说你也是乔四啊。” “……” “最起码,”乔澈把手指放到他脸上,“你也要能开口说话才行。” “……” 乔澈的神态近似动情了:“不然的话,你又要怎麽告诉我你那些钱的下落呢。” 乔四抬眼看著他。 乔澈笑道:“怎麽,你不会是想说,账面上的那些就是全部吧?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你是什麽人,我会不清楚?” “……” “四哥,你也知道,帮派易主,如历代换朝,处处都是要用钱的。我们手头都紧,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反正你留著也没什麽用,不如拿出来吧。” “……” “我懂,你估计是金库太多太乱了,脑袋又受了伤,一下子没法全记得起来。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估算好了,大概有多少,我心里有数。你刚好躺著没事干,就慢慢一个个回想清楚吧。” “……” 末了乔澈近乎温柔地伸手,撩起他头发,替他一点点擦了额上的汗。 “四哥,我等你赶快好起来。” 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亲情动人的这一幕,於是带著鼓励和安慰以及奉承的口吻对病人说:“令弟跟您感情真好。” 乔四还睁著眼睛。 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要代价的。这是他早已习惯的规则。 但他看错乔澈了。 乔澈这些年来一直那样别扭地小心眼著,耍著恶劣又不高明的小心机。看起来除了堪称完美的相貌之外,性格谈不上多好,才智也因此大受折损,越来越刻薄浅薄,目空一切。 他也以为那就是乔澈的全部。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时间和不得志让他曾经迷恋过的少年变成了平庸无聊的中年。 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演技。 乔澈用那点烦人的没完没了的小心机,来掩护住真正的大算计。也许在他的眼皮底下曾有过很多事,但从来也没令他起疑过。 他没想过真的会有人用十几年来报一个仇。乔澈比任何人都更善於伪装,还有忍耐。这种高明,让他忽然之间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意。 接下来几天,乔澈每天都来探病。而他一来,乔博就被支开了。 以往是要乔四哄著捧著,才能见见他,还得消化他的那点小别扭。现在不管想不想,每天都是能看得见乔澈了,而且对方还和颜悦色,心情愉悦的。个中滋味却很不一样。 原本乔四只以为乔澈是讨厌他。反正乔澈讨厌很多东西,不讨厌的反而少得很,因此他倒也不以为意。现在明白乔澈的真姿态,是对他十几年咬牙切齿的恨意,想著自己一头热的痴心,不由的就有些伤感了。 他在这虎落平阳的狼狈里,尚且有心思想这些情爱之事,实在很有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焦躁并不能帮得了他半分,所以他就索性放松了。 乔澈连著几天都是自问自答,渐渐也有点失去耐心。看著护理人员给乔四擦拭,翻身,按摩,犹如一场默剧。乔四一直是那麽半垂著眼皮,半睡半醒的,如果不是在病床上,气色和服务质量都差了点,倒依旧很有些以往那种被伺候的气派。 等他又在床上原样被摆放好,乔澈端详了他一会儿:“还是不能说话吗?” 乔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没关系,”乔澈笑笑,在床沿坐下,“我可以等。” 乔四浑浑噩噩的,被他拍了拍脸,便睁开眼睛,两人对视著,乔澈又笑道:“你要一直都这样,倒也挺可爱的。” 末了又说:“当然,得先把把藏著的那些宝贝交出来。然後你爱怎麽瘫著都行。” 乔四终於拆了头上的纱布。乔澈带点嘲弄的意思,举了面镜子到他眼前,给他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因为手术的缘故已经剃了,早就顾不上他的好看或是不好看,他自己也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个。只是看见镜子里发青的头皮,一时就有了些微茫然。 病了气色就很不好,眉眼萧索的,懒散的神气还在,只是瘦得厉害了,看起来病怏怏的。 “怎麽样?” “……” “你觉得你这副尊容,段衡还会对你有意思?” “……” 乔澈放下镜子,又笑道:“你这样是真挺碍眼的,还是戴上帽子吧。” 说著还真给他戴了顶皮草帽子,压低了,连眉毛也压进去,皮毛之下便是半睁不睁的眼睛。 乔澈一手托了他的後脑勺,满意道:“天冷,把你脑子冻坏那就麻烦了。你也就剩这里头的东西还值钱了。” “……” “话说,你迷上段衡哪一点?他可不合你往常的口味啊。” “……” 乔澈略微暧昧又嘲讽地:“床上功夫是吧?” “……” “你果然是色性不改啊。” “……” “听说你在床上放荡得很,”乔澈笑道,“被人干真的让你那麽爽吗?” “……” 乔澈眼神里除了轻蔑,又多了点轻佻:“贱骨头。” 而後手指从他脸上划过,又落在他脖子上。乔澈笑非笑地看著他,手指在喉头停了一会儿,一点点往下,解开他病袍的扣子,探了进去。 等触到那胸口的凸起,乔澈用食指与中指夹住,麽指略微恶意地揉搓。男人躺在那里,衣襟敞开,只抬眼望著他,一动不动地半裸著任他摆布。 乔澈微笑摸了一阵,手都伸进裤子里去了,把动弹不得的男人摸了个遍。而後收回来,另一手取出手帕,悠闲而仔细擦了擦,才说:“你果然还是动不了啊。” 他似乎是笃定了,对乔四来说,他的触摸足以让个半瘫的也从床上坐起来。 “我是不急。只不过你还是别装死的好。你也没瘫得那麽厉害,不是吗?” 说著他就不轻不重掐了男人的胸口一把,暧昧微笑道:“不说话也没关系,你到时能动手写,也是一样的。” 此後乔澈的探望就变得愈发有趣味起来。每天都这麽试探乔四,犹如逗著老鼠的猫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 他已经习惯了别人为他神魂颠倒,很享受那些痴迷於他的人在他手心里挣扎,又不由自主,无法自制的那点可怜劲。 乔四躺著没有什麽动静,但心里不再能那麽安稳,这样的乔澈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而这般的喜怒无常和难以捉摸,令他一时找不到对策。 而且这麽久过去了,他仍然没见过段衡。 他总觉得段衡不应该一直不出现,担忧著段衡会不会是出了什麽事。 就算段衡是和乔澈在一起,对他只是演戏,但一日相好也有百日恩,不至於现在连来看他一眼的情分都没有。 探望的时间多了,乔澈也像能看出他脑子里在想什麽。 “你是想知道段衡怎麽都不来吗?” “……” “他在清算你的场子,忙得很,恐怕是抽不出时间呢。” “……” “老实说,不忙他也不会来。他那时候陪你,陪得都快吐了,”乔澈面露怜悯之色,“现在他也该歇歇了。” 床上男人的眼神让他又忍不住一笑,把手放到男人胸口:“怎麽,这里疼了?” “……” “四哥,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什麽好想不通的呢。” “……” “你要是实在喜欢他,也不是没办法。” “……” “早点把那笔钱的下落说出来,说不定他会来看看你。” 乔澈说著又温柔地拍拍他的脸:“反正你拿著也没用,不如最後换得风流快活一场,我也会对你好的,恩?” 乔四索性不再指望什麽,只把眼睛闭上了。 乔澈这回手指的力度粗暴了点:“你又不是第一次买了。想开点吧。” 乔四没回应,乔澈倒也不怎麽勉强他,坐了一阵就走了。反正明天还是会来的,乔澈似乎真的并不急。 定时进食之後,没多久就是平静的睡眠。 这天晚上乔四又梦见段衡了。 他还是想著段衡,这也不是执迷不悟或者尚存希望什麽的,只是种清醒的沈溺。 他大概是太怀念段衡的演技,那种柔情深重的演技连他也受了感染,到现在也还舍不得从那温柔乡里醒来。 不知睡到什麽时候,迷迷糊糊的觉得段衡是在他床边上,屋里有月光,段衡握了他的手,脸色苍白地在看他。 “四爷。” 乔四半梦半醒之间,心头不由就有些酸楚。 青年望著他,神色里满是关爱怜惜:“你好些了吗?” 这一切犹如午夜梦回。清冷的月色里就跟个美梦似的。好像又回到他们俩还相好著的时候,中间的种种龌龊都被抛到脑後,只剩下带点心酸的甜蜜。 “你可来啦。” 青年有了惊喜一般,一下就抓紧他:“四爷……” 乔四喃喃道:“怎麽这麽久都没见你。” “我受伤了。是你让人来杀我,你不记得了吗?” 乔四恍惚间又有了印象。乔博没有得手,但他也没能进一步打听过其中的细节。想著他让段衡伤了这麽久,几乎是立刻就心疼了。 他怎麽舍得呢。如果不是不得已。 “但是四爷,我也不恨你。” 乔四只觉得心软得都像要化开。 “是我错在先。是我对不起四爷。” 这样的柔情,犹如给他打了剂吗啡。全身的痛楚都褪干净了。 他是真的动了情,就算知道段衡是骗他的,他也担忧段衡的生死,著迷於这样的台词。 乔四不由就抬手去摸他的脸,喉头艰涩道:“四爷也不怪你……” 脸的触感是真实的,皮肤上的热度让他冰凉的手指尖暖了一下。 而後灯亮了。 屋里那朦朦胧胧的月色在白茫茫的光亮下一时无影无踪。室内煞如白昼,瞬间像是都清醒了,又像是戏落幕了。 乔澈在门口站著,一手放在裤兜里,心情似乎介於愉快与不愉快之间;有所收获,但耐性又用到尽头了一般,瞧著他:“四哥,你都能动了,也能说话了。那该说的,也是时候说出来了吧。” 乔四没说话,也没有暴怒,甚至於起伏的胸口反倒立刻平静下去,像是里头那个方才躁动个不停的小东西被什麽给毙了一样。 段衡刚站起身来,乔澈又笑道:“你出马就是不一样啊。老家夥真的对你挺著迷嘛。” 乔四还略微有些晕眩,晚饭里加入的药物的关系,眼前过於白晃晃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他做了许多坏事也未得到过制裁,却总是因为爱上别人而得到惩罚。 段衡开口便沈了声音:“乔澈,你这是什麽意思?” 乔澈“哦”了一下,笑笑:“也对,是我心急了。这回算是我坏了事。”笑容结束了,又补道:“不过都这样了,你也没必要再演。就算我们不来软的,硬撬开他的嘴能有多难?” 段衡情绪显然是十分的坏:“乔澈,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乔澈耸耸肩,“你难道不是想一个人把消息从他嘴里哄出来,然後独吞?” 段衡冷冷地:“你胡说八道些什麽。” “段衡,少了我,你觉得能有今天?我知道你有本事,不过我劝你,做事还是得一步步来。别自作聪明乱出牌,省得把整局都下乱了。” 两人笔直地对视著,而後乔澈又说:“你跟我,分开来谁也搞不定他。他是什麽人,你也清楚,别因为他躺著不动,就当他是改吃素了。” 段衡沈默了一下,说:“这不用你教。” 乔澈表示亲热地一拍他肩膀:“你明白就好。我们可别斗气。不然只要有个缝隙,他就是瘫著也能变成苍蝇飞出去,你信不信?” 说完这话,他又笑著转头看乔四:“四哥,你别不高兴,我这是夸你呢。” 那两人出於喝酒商量事情去了,是乔澈的提议。关了灯,又关了门,屋里就剩一片黑暗和一个躺著的乔四。 乔四过了一夜才静下心来。他不恼火,只是心里凉一阵痛一阵的。 他不明白他们怎麽能那麽恨他。他不敢说对那两人就多妥帖周到,亏待他们的地方自然有,可是好的时候也很不少,甚至是占了大多的时候。 可能人生来就是记仇不记恩的。 尤其段衡,他都允诺让他来继承了,宠了他那麽久,要什麽给他什麽,他还是一样起了反心。他这是养了什麽样的一只狼崽子。 但这些事他也不愿意细想,想了没什麽用,还只会把自己折腾得发疯。 而甚至於,他对那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他的人,还是存著种可笑的类似於爱恋的感情。 这种感情没有半分幻想和期待的寄托,只是那麽实实在在地存在著。 人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不好,就把爱意给断了。动心与不动心原本就跟对人的好坏没多大关系。 不然他对段衡和乔澈,又哪里谈得上不好,结果呢。 不用乔澈笑他,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用情的可悲与失败。而他也几乎麻木得坦然了。 乔四那麽心平气和地躺著,虽然他能说话,也能动,但那晚以後,他们也没能从他嘴里再问出半个字来。 段衡和乔澈两人互相扶持,但又互相牵制,也正因为这样,他还能这麽顺畅地喘著气,没吃什麽苦头。段衡是执意要给他吃软,乔澈又一心给他吃硬,中和一下,日子倒也不太难过。 这天段衡不在,乔澈独自兴致勃勃地来了,变著法子盘问他。 比起段衡的怀柔政策,乔澈算是个崇尚暴力的人,无论语言暴力还是肢体暴力。 乔四觉察得出他很有拿刀把他割成一条一条的意向,但最後竟然也没真的动手,只让他出了点血,而後用力拍拍他的脸。 “四哥,你别怪我这麽逼你。实在是我太清楚你。” “……” “钱我是要定了。我们都没有你捞钱的那种本事,也没十几年时间慢慢囤。” “……” “再说,留一点火星给你,你就能卷土重来,只怕连我也给烧了。”乔澈笑笑,“四哥,我是真的怕你。所以你别怨我伺候得不周到。” 对上他的眼神,乔澈又说:“你放心,现在我还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的。” 静默里他果然把刀收起来,手指也一个个擦干净了,而後脸上又露出那种乔四熟悉的轻蔑的神气。 双手被绑在头顶,这举动用在他这半瘫的人身上似乎有些多余,裤子被粗鲁地扯下来的时候,乔四也不由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乔澈只轻蔑地对著他晃了一晃刚从他身上剥下的内裤,而後揉成一团扔在脚边。 “很意外吗?你忘了对我做过什麽了?” 乔四仍然没出声,表情却难免有了变化。乔澈将他双腿打开,拿枕头垫在他腰下,让他把臀部高高抬起,赤裸的下身一览无余。 戴了医用手套,乔澈这才抬脚上床,欺身於他大张的两腿之间,纡尊降贵地用手指去碰他後方的穴口。 “这麽小,段衡也进得去?他别是牙签吧?”略微用力,才挤进一个指头,乔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拿过一盒外用药膏,抠了一大坨涂在手上,这才又多塞了两根指头进去。 手指转动了几下,像是有些意外於那种感觉,乔澈抽动了一下,咬牙道:“你还真淫荡。” 虽然那动作丝毫称不上温柔,乔四裸露著的前端在寒冷的空气里,还是起了反应。 乔澈用手指玩弄著他,看他紧闭双眼,便愈发加重力道,低头朝著他笑道:“舒服麽?” 乔四先在胸口照著开膛破肚的样子被轻划了几刀,又被这样羞辱,倒也不声不响,更不激动,只在那指头一通乱动的时候把嘴唇咬住了。 他原本就长得苍白,又病著,只有这麽一咬,唇上才显出点血色来。 “想不想要更舒服的?” 这话说得三分轻佻七分情色。乔四不由睁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气氛就像是突然僵住了。乔澈脸一沈,恨恨道:“我不是来让你舒服的。” “……”这还用说吗? “你说不说?” “……” 乔澈把手指头们往外一抽,狠道:“再嘴硬,就得给你上真家夥了。” 乔四没吭声,被摆弄成任人鱼肉的姿势,也动不了。 乔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想什麽呢你?你以为我会亲自来?” “……” “想得倒美,那不是便宜你了?” 他什麽也没说,也没做,乔澈却是为莫名的愤怒而变了脸色,发狠地:“当然,要找肯干男人的,还不是那麽容易。要肯干你的,更是难找。不过你放心,我务必会帮你找人满足你的,越多越好是吧?” “……” “你到底说不说?” 得到的仍然是沈默的拒绝,乔澈“啧”了一声,充满厌恶地用方才擦刀子和手的帕子蒙住他的眼睛,绑得有些过於紧了,眼球被压迫得发痛。 乔四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寂静的黑暗里愈发清晰地闻得到自己的血的腥气,胸口仍在隐隐作痛。而後是走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他的听觉能清楚分辨出人数来。 “你要改变主意的话,这还来得及。” 乔四没动静。而後脸上便左右开弓挨了两个耳光,打得他一时耳鸣,听不见嗡嗡之外的其他东西。 被插入的时候,那痛感比刚才的手指是要厉害得多,那人动作起来,深仇大恨一般顶著他,压在他腿间恶狠狠地挺刺,手指粗鲁地掐进他臀部。 动弹不得地遭人淫辱,乔四从未吃过这种苦头,一时脸上有些抽搐。 乔澈说这是以牙还牙。其实怎麽会相同呢。 他当年是真的爱他。他对乔澈的心,是占有,但并无羞辱,他舍不得别人碰乔澈。而这不一样。 身上那人很有些虐待倾向,越兴奋就越粗暴,过程里他挨了不少耳光,以至於他听不清,意识也变得模糊,不能确定是换了多少人,什麽时候换的人,大概是麻木的关系,插入的感觉说实在的都差不多。 乔四痛得直哆嗦,但也只默然承受著。乔澈这样羞辱他,并没有什麽用。什麽样的刑罚才能摧毁他,他们还想不出来。 折磨比预想的要早结束,对方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乔四就昏昏沈沈地让自己放松。他可得安宁的时候并不多,需要抓紧时间让自己生理和心理得到休息。 醒来的时候乔四只觉身上痛得厉害,咬牙吸气之间他想了一想,而後觉得还是不用想了。 所幸脑子和耳朵的糊涂只是一时的,并没有被打坏,这时候也恢复了清明。感觉得到屋里有人在,窸窸窣窣的有些极细小的动静。 乔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视野里是张他现在并不想看到的脸。 青年两眼通红地:“四爷。” 身上是干净的,床单也换过了,居然不是躺在一堆污秽之上毫无遮掩地让人参观的惨状,这著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事後的现场竟然有人清理,这似乎福利得有点过了。 “四爷。” 青年声音听著沙哑。乔四没做声,感觉得到青年用力抓了他的手,又略微颤抖著来摸他的脸。 “四爷……” 这回乔四把手抽了回来。 他落得这个地步,任人糟践,比起往日万人之上的风光金贵,是显得凄凉了。但他自己是想得通的。到现在为止,这状况还远远不算得最坏,若是这样就受不了,那往後日子更没法过了。 他只是有点怕段衡可怜他。 段衡也不再勉强碰他,只在他床边守著,像是难过得说不出更多话了。这相顾无言的沈默里,门从外面打开,进来的是衣冠楚楚的乔澈。 乔澈已经换了身衣服,剪裁得极修长的休闲裤装,宽松的厚外套,领口袖口翻出雪白毛边来,暖意之中又有些没落贵族的味道。他的长相更把暗淡的灰色穿得些微颓废又忧郁,但人那是相当的神清气爽。相比之下连衬衣都皱巴巴的段衡就憔悴得多。 见了他,段衡便站起身来:“乔澈,你这样出尔反尔算什麽?” 乔澈挑起眉毛:“我反什麽了?” 青年也不再眼红红的伤感了,换了脸似的,冷硬道:“你自己知道。你这麽对他,是不准备把约的当回事了?” “我们早就说得清楚,好处是一人一半的,谁都不吃亏。他现在不肯把那笔钱吐出来,那用什麽赔我那一半的缺?” 段衡皱了眉,看看床上的男人,知道乔四什麽都听在耳里,说话似乎就比乔澈多几分顾忌:“四爷是怎麽打算,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你做这种手脚,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乔澈笑笑:“我是急了。你也知道我没耐性,我可说不准以後还会做出什麽来。” “你想怎麽样,明说吧。” “实在没钱的话,这回的就算是我先拿点定金。剩下的以後我再慢慢跟你对分,反正他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看如何?” 段衡冷冷看著他:“不可能。” “他要把钱看得比自个儿老命还重,我也是没办法。其实我都觉得他值不了那麽多钱。要是你有能耐,那你跟他耗吧?” 乔澈原本是满怀兴致来的,大概又想到了整治他的好方法,要来试一试的。但有段衡怒气冲天的在这里,就扫了兴致,只留了一阵就走了。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青年复又在床边坐著,很苦恼似的。对著乔四他就是个伤心又无措的大男孩了,只把乔四手抓了,贴在自己脸上,发著呆。 “四爷……” “……” “四爷,你就告诉他吧。钱财只是身外之物。” 乔四无动於衷地躺著。 “他不再找你麻烦,你就能好好的。以後有我照顾你,伺候你。四爷,这回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但往後,我的也都是你的,什麽都不会委屈你。四爷,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描绘出的“日後”,听起来是比这天天吃尽苦头的“现在”要美好得多。但乔四没有看他。只觉得轻微的恶心。 那两个人实在是绝配,再好不过的搭档。乔澈唱白脸,段衡唱红脸,一个拿坏的吓他,一个拿好的哄他,一起变著法子演戏。 等把他最後一点油水都给榨出来,他们俩也就美满了。 但这麽一来,他的日子倒是好过起来了。大概是那两人达成了共识,来硬的不太奏效,这段日子就要对他用软的。虽然看守得还是很紧,但乔澈总算不再来折腾他,来的人换成段衡。 段衡总有点疲惫的模样,呆的时间也不长。来了就跟他说说话,在床边坐著,给他削点水果什麽的。 他不吃,也不说话,青年就有些伤心似的,但第二天还会来,水果也照削。 乔四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上半身恢复得差不多,腿则似乎一直不见起色。依乔澈的意思,这东西无关紧要,反正没人需要他这两条腿,那也就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 段衡的态度则是,医院里再好的病房,也不是久住之地,还是回去修养比较好。 在这一派温柔关切里,乔四便办好手续出院了。 接他的人是段衡,他坐在轮椅上,前呼後拥的,出了医院大门。天在下著雨,於是打伞的打伞,推轮椅的推轮椅,看著依旧很有大佬的气势。 在外面这点场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何况他们还是忌惮他,保镖的功能是多重的。 到了要下台阶的时候,段衡就俯下腰,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 乔四让这高大的青年将他抱入车内,也没有一分一毫的不自在,依旧如同当初一般坦然地享受这种伺候。 车门关上,段衡陪他坐在後座,把他搂著:“四爷,我们回去了。” 回的是乔四的那套别墅,这里大约已经变成段衡的房产了。但一路进去,看到的倒是大多都没变,都是旧时模样,摆设也无更换,只是下人都换了批陌生的面孔。这物是人非,让乔四略微的有些伤感。 段衡把他一直抱到楼上,青年依旧是高大英俊,有力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和腿弯,稳稳托著他。对他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碰了他似的。 乔四闻得到那身上的,混在雨气里的淡淡气息,是他所熟悉的。才在不久之前,段衡也刚这样抱过他,那时令他心醉神迷,只是再也不能一样。 进的也是乔四自己以往的卧室,段衡把他放到床沿,让他坐著,给他解了御寒的裘皮。一脱去那蓬著的丰厚皮草,他整个人就显得小了一圈,瘦削和苍白都原形毕露了。 “四爷,你先在这歇歇,等会儿再下去吃晚饭。” 乔四不理会,青年也带著习以为常了的好脾气,蹲下来脱他的鞋子。他的脚落在青年手里,这段时间都没走过路,几乎忘了有这一双脚的存在。段衡大概是觉得冰凉,要给它们暖和似的,把它们在手心里握著了一会儿,而後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以往只要一碰他的脚,就敏感得无以复加,现在是全然的无动於衷,乔四看了一会儿青年的脸,把眼皮垂下来。 失去视线的相交,青年便起身,让他靠著床头,帮他把腿脚塞进被子里。而後也并不离去,只在床沿坐著。 “四爷……” “……” “我知道你怪我,恨我。” “……” “但现在你是我的了。” 乔四略微诧异地看了青年一眼,青年掀开被子,跟著坐到床上来,把他抱到腿上。 乔四有些意外,但并不挣扎。失去权势,加上双腿,他在这些人面前要做些什麽激烈的抵抗的,那都是徒劳无功。而他向来珍惜自己的力气。 段衡抱著他,跟抱了个爱惜的娃娃似的,离得很近地看了他一会儿,几乎要鼻尖碰著鼻尖了,而後亲了他的嘴唇。 他闭著嘴,段衡亲了一会儿,就把他下巴捏了,撬开他牙关,将舌头探进去。 这样一个深入的,无声的亲吻,堪称缠绵。结束的时候乔四已经能感觉到腹部被硬挺的东西顶著。 这还是白天,窗帘也开著,但段衡意图明显地亲著他的耳根,脖颈,下巴,将手伸进他衣服里。 脱下来的上衣挂在手腕上,在背後把他双手困住了,段衡把他上身的伤疤都亲了一遍,手在他裤子里一前一後揉搓著他。 “四爷……” 颤抖那是生理的本能,前端很快就被摸得坚硬而湿润了。裤子要脱下来,比平时费劲得多,最後是被撕开的。乔四裸著下身坐在青年腰上,为将要发生的事而全身僵硬。 “我不会弄疼你的。” 似乎没必要反抗,也没反抗的余地。润滑做得很到位,以至於插入的时候只有快感。 连根吞入的感觉有些难以承受,乔四喘息著,感觉到青年开始抽动,不由闭上眼睛,这回他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呻吟。 他一克制不住声音,青年便握紧他的腰,反复有力地挺送著,边深深亲吻他,乔四在这交欢带来的快感里,出了一身的汗。 青年占有他的姿态是恶狠狠的,迫不及待的,但又不同於暴力。从性器插入开始,所有的动作都是妙不可言,温柔又粗暴的律动带给他久违了的快感,简直令他神魂颠倒。 高潮将至,两人都大汗淋漓,段衡几近凶恶地把他按在腰上,让他随著动作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乔四耳里只听得见自己胸口急速地砰砰直跳,眼前都是光和彩,到顶点的时候全身战栗,抽搐一般,把青年的小腹弄得一片湿润。 “四爷……” 疲软地倒在青年胸膛上,他也不对自己的虚弱加以掩饰。段衡搂著他,亲他的耳朵和脸颊,手臂和嘴唇都相当用力。 “四爷……” 乔四全身颤抖。欢愉是种不同於苦痛的煎熬,它比痛苦更难忍耐。 段衡帮他擦了个干净,让他半醒半睡地歇了一阵,而後真的抱他下去吃晚饭。 晚餐以乔四的挑剔来说,也算得上丰盛,但吃得根本不安稳,也说不清是什麽滋味。段衡抱著他就没放过手了,几乎是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他。他以前也不是没这麽吃过,但那时候是被伺候,而现在是被喂养。 喂著喂著段衡就亲了他,有一下没一下,情难自禁,像个小女孩对著心爱的布娃娃。乔四在那饭菜和舌尖的混合搅拌里,都不知道究竟吃了什麽。 饭没吃完,两人就在饭桌上做了。段衡是种不压抑自己欲望的姿态,乔四也就随他去。青年把他压在桌上,把他刚穿好没多久的裤子又剥了。这回不用做太久扩张的前戏,很容易就塞了进去。 随时随地被玩弄的感觉竟然也很催情,青年喘息著律动,汗滴在他身上,都能让他有种被烫著般的快感。 在桌上交合过後,食欲早被别的欲望取代了,便径自打道回房。 段衡先把他抱去浴室清洗,清洁的过程里,难免要将手指伸进去帮他弄干净,而手指出来之後,却忍不住又将性器挺进去。 乔四只顾著喘息呻吟,任青年在水中托著他百般抽送。这水花四溅的一场也并没有最後满足青年,回到床上段衡把他从头到脚亲了一遍,再一次强有力地进入了他。 这一晚过得极其淫乱销魂,跟之前比,像是从地狱突然转到天堂。青年的肉体正是他所喜欢的,这性爱背後的含义他不去想,就能当作是种享受。 早上段衡起来的时候,似乎心情还挺好,赖在乔四身上将他亲了亲,方才了起床。 乔四行动不便,刷牙洗面都要靠段衡的一双手,小解更是得靠段衡把他牢牢抱著,摆出婴儿嘘嘘的可耻姿势来。 这种时候自身伤残的感觉便鲜明起来,乔四不由沈了脸色。 段衡腾出只手帮他擦干净,说:“没事的四爷,有我呢。” 早餐过後段衡要出门了,临走前便瞧瞧他:“四爷在家里要觉得闷,有什麽喜欢的,我给你买回来。” 乔四当然不会理他,青年等了一会儿没回应,便有些落寞地走了。 晚上的时候段衡回来了,看起来挺高兴的,手里拿了个挺大的鸟笼,里头是个大个子鹦鹉,身上雪白,眼圈发蓝,雄赳赳气昂昂的,在笼子里东张西望,看起来很精神。 乔四皱著眉看段衡把笼子送到他眼前。 “长得挺可爱吧?它很聪明的,会说话呢。老板说蓝眼巴丹里头,没见过有它这麽能说的。” 乔四兴趣缺缺,丝毫不领情。他的爱好虽然比较老年化,但也没到成天养花遛鸟那地步,对会说什麽“你好”“恭喜发财”的傻鸟也没有好感。 段衡也还是耐心逗它。这鸟来到新地方,倒也不怕人,也不犯困,只好奇似的到处张望。 段衡逗了它一阵,鹦鹉很神气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开口就说:“四爷,四爷。” 声音无比之响亮,像个人在讲话似的,冷不防把乔四吓了一跳,不由皱眉道:“这破鸟拿远点。” 他从那晚以来,还是头一回和段衡说话,青年像是一下高兴起来,但这话的内容又不是什麽好的,一时在高兴与沮丧之间徘徊。在人开口之前,鹦鹉又喜滋滋地说:“宝贝儿,宝贝儿。” 乔四起了一背鸡皮疙瘩,愈发觉得讨厌:“拿开。” 青年只得把那硕大的笼子拿了出去,鹦鹉却已然兴致大发,开始高兴地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声音之大,走出去老远都还能听得见。 段衡回来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乔四知道他在讨好他,但这种讨好实在没什麽意思。他乔四这麽些年来,什麽样的奉承没见识过,早已经不起作用了。 “四爷不喜欢鸟,那养个什麽陪你呢?” 虽然有轮椅给他,这房子里的佣人可以随意差遣,但不会跟他交谈,下楼毕竟不方便,要出门那是不可能。 他从医院转到这里,不过是换了个大些的笼子软禁监视罢了。在让他们得偿所愿之前,人身自由他是不要想了。 “要不,四爷喜欢狗吗?很听话的,忠诚,又粘人,能陪你打发时间……” “不用,”乔四难得看了他一眼,“我养过一次,就被咬怕了。” 段衡没说话了,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去给你放热水,洗个澡再睡吧。” 洗干净上了床,自然又是任段衡为所欲为。乔四还真不太介意这个,他就是想知道段衡这性致能维持到几时。毕竟对付个腿脚不方便的,滋味会比以前更糟一点。 然而这晚段衡仍跟吃了春药似的,一把他裤子脱下就停不住了,换著姿势插入,弄得他直叫。 折腾到大半夜,歇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汗津津的,气喘吁吁,虚脱一般交叠著,连去洗干净的力气也没有了。 乔四趴在青年身上,撑不起身来,也懒得撑。男人的性器还留在他体内,而他连抬起腰挣脱也做不到。 段衡抱著他,按理是发泄得很彻底,很爽快,但又似乎不甚愉快。在那拥抱中,渐渐有些失落似的,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四爷……” 乔四只闭著眼睛。 顶著两个大蓝眼圈的鹦鹉来家里有几天了,虽然乔四没给过它好脸色,段衡每天出门前还是把它提到乔四房里,给他作伴。 乔四看它长得傻头傻脑的模样,实在看不出聪明,就觉得不痛快。偏偏它精神特别好,精力充沛,吃吃喝喝之余狂咬玩具还不满足,一副迫切盼望乔四来跟它玩的模样,在架子上走来走去,风情万种地左右摇晃打拍子。 乔四自然还是懒得理它,就跟懒得理段衡一样。这只蓝眼巴丹倒很乖,被教得很好,并不狂躁。没人理会,它就咬玩具打发时间,或者唧唧歪歪的,独自说个不停。 乔四听它满嘴胡乱言语,声音又实在响亮,犹如个孩童在屋子里不停吵闹,干扰得他不能精心思考和做事。听得烦了,就骂道:“吵死了。” 鹦鹉立刻就安静了,在架子上站了会儿,又用种乔四熟悉的口气说:“四爷,四爷。” 乔四冷冷看著它,它也偏著头:“四爷,四爷。” 过一阵子,被电视里的音乐所影响似的,鹦鹉又活泼起来了,要跳舞一般,说:“我爱你~我爱你~” 乔四瞧了它一眼,鸟尽管不是人,也似乎也感受到一点煞气,就又萎靡下去,怯怯地在架子上呆著:“真心的,真心的。” 乔四脸色瞬间阴沈了,推动轮椅靠近了过去。 这天段衡回来得比较早,还带了盒现做的糕点。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笼子空了,不由问:“四爷,鹦鹉呢?” 乔四不甚在意地:“烧了吃了。” 段衡一时愕然,半晌都没做声,过了会儿才在边上坐下,发著呆。 “四爷……” 青年脸上那近似伤心的表情,乔四也并不看在眼里。屋里静了一阵,又听得一个声音说:“四爷,四爷。” 这回说话的并不是段衡,一只白色的鸟从窗外扑腾著回来,满屋子拍翅膀,兴高采烈地:“四爷,四爷。” 段衡一愣一下,就笑了。乔四不知怎麽的,很不恰当地想起“破涕为笑”这个词,而後是“笑魇如花”。 鹦鹉在架子上歇下来的时候,青年走过来,弯腰从背後抱住了他。 这回居然只是拥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青年把额头抵在他头顶上,半晌都没再动,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映在墙上一高一低的两个黑影。 吃过饭,段衡把他抱到阳台上,让他在腿上坐着,把他拥在怀晨搂住。乔四的房子地势好,少有的能在这城市里看得见满天繁星的位置,虽然换了主人,景致还是一样的。 “四爷,你就这样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我会补偿你的。” 他失去了曾经唤雨的财势,失去了两条腿,换来这么一句。乔四往天上看了会儿。 “你能怎么补偿我?” “四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乔四笑了笑:“你现在有的,还不都是从我这里拿的?” 青年为这样的奚落沉默了一下,有些难堪似的,突然抱紧他,坚定地:“我会有更多的,以后我会还你。” 乔四觉得有些可笑:“拿就拿了,又何必提什么还。” “四爷。。。。” “我不怪你贪心,我只气你没良心。” 青年脸上些微的发红,一时咬住嘴唇。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对你小气过。跟我要东西,有哪一回我是不允的?帮内帮外,哪个地方亏待过你?养你到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段衡看着他,连眼角也微微的有了红色,“我想要你。” “。。。。。” “是你不给我。” 而后的亲吻就多了些粗鲁的意味,乔四舌头都被咬得发痛,段衡没把他勉强剥光,还留着敞开的上衣,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遮羞。 夜晚的凉意和夜风带上来的水气像是都被那如火的情热逼退了一般。青年热烈地专心开发他的身体,先揉搓著臀部,亲得他胸前腰上蛮是吻痕,呻吟挣扎不止,而後终於将火热的性器强行嵌入他体内。 狂野交合的时候谁都没觉得冷,情色抽插之中全身的汗都往外冒,没有一处不是湿而烫的,结合的地方更是犹如火烧,两人在这露天的兽性欢爱里都一身的热气。 段衡算是肆意做到痛快,第二天乔四就受了风寒,头疼脑热,趴著起不了床。 他原本就体虚,以往享乐之余都不忘滋补,身体才撑得住。这段时间饱受惊吓折磨,大病未愈,还要被没日没夜轮番奸淫,裸著吹了一晚上冷风,不病倒也就怪了。 他这麽一病倒,就没再起来了。打针吃药见效是快,但烧起来的热度刚下去,肠胃又坏了,肠胃才有了起色,咳嗽又重了,而後头疼发作。整个人就像被磨薄了的旧轮胎,补好这边,那边又漏气了。 於是家里又熬起中药,一昧一昧往下灌,乔四喝药喝得食欲愈发萎靡,有时成日粒米难进。连著几天都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脸色都黄了。 鹦鹉早被提出去了,它虽然逗乐,并对乔四表现出滔滔不绝的爱意,但声音对病人来说实在太大。 段衡有空是会守在床边,地给他端茶送水,抱他去浴室。但段衡显然又没那麽多时间。 因此大多时候乔四只剩下一个人卧病在床。 家里有的是佣人,只是佣人伺候得周到不周到,也要看他们懂不懂病人的心思。 乔四向来不喜欢多花力气对人解释自己的喜好需求,以往他身边那些人,每个都是他眼皮一抬就知道他要什麽,然後第一时间送上。现在这些佣人全是新的,光看他脸色,哪知道他是想喝水还是嫌太热。 乔四病著更不喜欢张嘴出声,嫌他们笨,讨厌,沟通浪费力气,宁可熬得嘴唇干裂也不爱叫他们上来瞎折腾,又不愿意被这些陌生人把屎把尿,总要自己挣扎著上轮椅去洗手间。 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从轮椅挪到马桶上,靠的都是一双胳膊的力气。他病得手抖腰颤,每每解个手就弄出一身虚汗,近乎脱力。这样他就干脆连水也不多喝了,精神更是差到十分。 他这样坏脾气的固执,把段衡给闹腾得慌了神,不知怎麽才好。眼看他心情差身体差,又讨厌所有的饭菜和佣人,竟是一副要干脆就此重病不起的模样,段衡晚上搂著他都睡不著了。 这天乔四吃了药,头还是疼,身上也容易觉得痛,正皱眉在床上死气沈沈地躺著,段衡进来,轻手轻脚在他床边坐下,拉了他的手。 “四爷,我带了个人来伺候你。” 乔四不置可否,连答应一声的精神也没有,却突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颤巍巍道:“四爷。” 乔四睁开眼睛,站在门口的男人脸上比之前多些沧桑,瘦了竟然也显出老态来,正是乔博。 “四爷啊……” 人人都知道乔博是他多年的亲信,这时候自然是最被忌惮的,自从他当著他们面开口说了话之後,乔博就被远远支开。 乔四许久没见过他了,要说“生死未卜”也不夸张。这时候再见,乔博都有些哽咽。 就连乔四一时也不由动容,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 段衡摸一摸他的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转头对乔博说:“你照顾四爷,我去看药好了没。” 乔四过去那些心腹里头,乔博是最贴心的,照顾起来最是顺手,又犹如他的心灵感应翻译器,能准确传达他的意愿,使唤得动那些佣人。 有多年忠仆在身边管事,乔四顺心的时候多了,又犹如他的心灵感应翻译器,精神自然就好起来。 渐渐能起床,乔四也愿意到楼下“走走”,去花园里坐一会儿。他心情好转,鹦鹉就又放出来,给他添点热闹。 尽管乔四对它没什麽兴趣,鹦鹉却是痴心一片似的,总要找他撒娇,朝他挤眉弄眼。遭到冷遇的话,是会有一阵子无精打采,耷拉著脑袋偷偷看他脸色。但不用多久它又会兴高采烈地扑腾著卷土重来,一直到乔四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为止。 虽说不服从是这种鸟的特性。只要不打不骂,再坚定的拒绝都对它们起不了作用,它们的聪明足以让它们找出让人类妥协的方法来。然而这种拟人化的示好还是让乔四有点吃不消。 尤其早上这鹦鹉还会试图飞到乔四床头“叫”他起床,柔情万千地用嘴巴梳理他的头发,含情脉脉地把羽粉抖得乔四一身都是。 乔四消失个几分锺,再见面它就久别重逢一般热烈地打著招呼:“啊,四爷,四爷~” 等它学会把喙凑上来,要索“吻”的时候, 乔四总算恼火地明白它这些毛病都是从谁那里模仿来的了。所谓物似主人形。作为一只喜欢跟人“接吻”的鹦鹉的主人,段衡多少就有些尴尬,把它拎回笼子里,它还是热情地念念不忘道:“四爷,四爷~” 即使不明说,大家也由鸟及人,看得出这其中的关系,而後识相地纷纷避开,把空间留给那两人一鸟。 乔四生病以来,青年就没再和他欢爱过,行动之间也小心翼翼的,会保持一点避免擦枪走火的距离。 没了肉体纠缠,也闭口不提过过往,两人的关系像是忽然之间纯情干净起来。 鹦鹉胡言乱语些肉麻话的时候,青年在他面前,甚至会青涩地露出一种恋爱中的羞涩和手忙脚乱来。谁也没有说什麽,只像初识不久一般有分寸地相处著。 这种墙角暗处里生长出来的,脆弱又模糊的甜蜜。 乔四的活动范围也渐渐大了。在段衡的允许之下,只要有人陪著,他就可以随时出门去,到外头逛一逛。 他被困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外面自然多了不少新鲜可以让他去瞧的,许多过去的娱乐想起来也十分吸引。 只是身体残疾多少坏了兴致,行动又不便,身份更是和往日大不一样。偶尔外出,玩乐也有限。有时他干脆连车都不下,只在车里坐著,看看景色就回来了。 这天段衡亲自带了他出门,乔四也没过问是要去哪里,在车里被用大衣裹著,一路都怏怏的。 等到了地方,还未下车,他便闻到什麽似的有了精神,嗅了一阵,转头看身边的青年:“是温泉吗?” 青年朝他低下头,笑容温柔的:“四爷喜欢吗?” 乔四素来十分热衷於泡浴,以往到这寒冷时节,更是时常要去温泉酒店住上一阵。而自从变故以来,能好好洗个澡就算不错了, 心情也大不相同,这种彻底放松的享受自然再也没有过。 进了酒店,乔四就难得地露出种迫不及待的神色来,其他的什麽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固执地要先去泡温泉。 这里原先也是他常来的,不需要人带著就熟门熟路,只让段衡帮他推轮椅,径自往温泉池去了。 等段衡为他淋浴完毕,一旦被抱著进到水里,乔四几乎是立刻就发出舒服到极致的的叹息,整个人都几近战栗,一时闭上眼睛,什麽也不管不顾了。 感觉得到同样赤裸的青年就在他身边,刚才淋浴时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这二人独处的室内池子,硫磺味道里难免就混了情色气息。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放松,在这热水里狠狠泡个通透,对同浴催生的性爱并没有兴趣可言,但也完全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然而在他泡到满足的过程里,居然什麽侵袭都没发生。 乔四心满意足出了水,方觉得腹中饥饿,几乎要发晕。而一如往常的,已有鲜美的蟹宴在等著他。 虽然这段时间的饮食不算糟糕,但毕竟落魄了,身为阶下囚,不是能让他摆架子讲究吃喝的时候,也没那个心思,总是潦草了事。 现在这桌上的精细肥美看著感觉恍如隔世,鱼翅蟹粉入口糯软鲜香,比起刚刚那久违了的温泉,又像是第二波高潮,让他每一个毛孔都透著热气,从内到外舒畅不已。 青年看他赞叹,也面露笑意:“等以後我有了时间,四爷还喜欢什麽,我都给你找来。” 一道道菜下来,乔四也不知吃下肚多少蟹肉鲜汤,方才餍足,吃饱了人就发困,段衡便把他抱上轮椅:“要不然先去房里睡一会儿?” 乔四想著如果还是自己专用的那个房间,那就更美妙了,此时柔软宽大的床铺对他有著无限吸引力。段衡推著他走过灯光昏暗的长廊,有些客人迎面而来,待走得近了,双方都不由一愣。 “四哥,”男人一开口便微笑般地露齿,“你日子倒是过得很惬意嘛。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啊。” 乔四不开口,只段衡代他客气答复:“多谢。” 乔澈笑笑,也没再多说什麽,双方擦肩而过。 到了大厅,等著电梯下来的时候,段衡接了个电话,三言两语之间像是有些诧异,匆忙挂了电话,交代他:“四爷,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乔四倒也不会冲动到要趁这机会做一场徒劳无功的逃亡,便心安理得在那等著。 段衡去了没多久,果然就返回了,乔四能感觉到青年的手搭上轮椅,电梯恰好也在这个时候下来。 “怎麽这麽快。” 背後的人没有回应,乔四立刻便觉察出异样来,而他也不用回头,电梯门一打开,墙壁上就清楚映出他们的影像,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带点恶作剧的表情笑了一笑:“四哥。” 乔澈将他推进去,挺温柔地摸了他的脖子,堵在门口等门关上。乔四在轮椅上坐著,衡量之下自己绝无胜算,也就平心静气的:“你想怎麽样?” 乔澈又一笑。他现在比起以前,笑的时候倒是多了很多,虽然笑容未必就等於好事,但在他脸上终究是很好看的。 “好久不见四哥了,想跟你叙叙旧。” 上行的电梯终於停下,出去之前乔澈又按了几个楼层,乔四觉得挺多此一举的,但他这弟弟玩性大发,他也不便打扰他的兴致。 这个时间走道上没遇到其他客人,即使有服务生经过,也只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温柔友爱地推著另一个,手指还关切地搭在他脖子上,没有什麽不妥的。 到房门前,乔澈利落地刷了房卡,将他推进去。一把门关上,乔澈就用种玩捉迷藏的口气说:“你说段衡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这里呢?” 乔四想了想:“应该不用太久吧。” 乔澈笑道:“我也不需要太长,只要够长就行了。”说著便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脸凑近了,鉴赏似的:“四哥,你今天不知怎麽的,看起来顺眼多了。温泉确实美容哈?” 乔四闪电般出手,乔澈像是早有预料,但也只来得及偏头险险躲开,仓促之後笑了一声,便绕到他背後去,在他移动之前一脚踩住轮椅。 “四哥,你留点力气吧。” 乔四一击不中,也就真的省下力气,任乔澈捆了他的手,把他抱到床上。 要说之前他还在猜测乔澈到底要玩什麽花样,现在都到了床上,能发生的可能性就很有限了。乔四躺著,往上看著自己这唯一的亲弟弟。 “又是这个?你上回都已经试过了,该知道不会有用的。” 乔澈在床边坐下,一副要寒暄的姿势:“四哥,你想到哪里去了。都说了是叙旧,怎麽就不信呢。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呀。” “你想叙什麽呢?” 乔澈还真的脱了鞋子,爬上床,躺到他身边,再把胳膊在脑後枕著:“随便什麽都好嘛,你都没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乔四想了想:“嗯,你这个变态?” 要不是乔四手被绑起,身不能动,两人这样并排躺好,瞧著天花板,还真有点要悠闲谈天的味道。 “我哪里变态了,段衡闲著不会打打你消遣吗?” “他还真的不会。” “这样,那这段时间你过得不错了?” “还行。” 乔澈翻身起来,拉开衣服把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比起以往的惨白,刚泡过温泉,皮肤的确透出粉色来。从上到下干干净净的,还是瘦,但比医院里头那骨瘦如柴的状态,是明显有了长进。 “真的养得挺好嘛。” “嗯。” “日子舒服,所以你比较喜欢跟著段衡了?” “对啊。” 乔澈看著他:“你是真的喜欢段衡吗,四哥?”没等乔四开口,他又说:“等下,先别回答,你先告诉我,我跟段衡比起来,哪个比较好些?” 对著等待答案的男人,乔四叹了口气:“乔澈,这都十几年了,我没法再陪你这麽玩了。” 乔澈遭了这冷遇,脸色又渐渐难看起来,瞪了他一会儿,毫无预兆地,扬手就啪地给他一个耳光。“那时候说什麽为我死都愿意,就跟放屁一样。” 乔四一贯知道自己脾气坏,难伺候,如今乔澈的脾气却比他当年还要坏。 “你不就是图他床上能让你舒服?那点技术就让你神魂颠倒了?亏你还阅人无数,一个戏子就把你迷成那样。我看你就是欠人干。” 他好言好语的时候乔四还愿意跟他说两句,眼看著他发狂了,乔四也就不吭声了。 “喜欢被人干,那你不如也来试试我的吧。” 乔四有些奇怪。乔澈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力,却好像还是不开心,甚至不比以前开心。乔澈的愉悦是因击败他而来,但对著他的时候与其说有优越感,不如说是喜怒无常得诡异。 乔澈以往对他总像对一坨什麽脏东西一样,碰到一定要擦手的,这回却真的亲自脱了他的衣服,用枕头垫著,把他的双腿掰开。 上一次他见到乔澈的裸体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称得上青稚,而这时再看见的,是早已经长大成人的躯体,形态和力量都真的很不一样。 男人压在他敞开的赤裸的腿间,覆在他上方,一挺腰,便进到他身体里。 乔四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就平心静气的:“你想怎麽样?”乔澈又一笑。他现在比起以前, 他的弟弟却没有马上动,只说:“四哥。” “四哥。” 叫了这麽一声之後,男人才开始律动。这可比段衡要狠得多了,性器犹如楔子一般钉进他体内,乔四顿时从喉咙里失控地发出零散的声音来。 比起段衡那种充满技巧的性爱,这暴风骤雨一般的侵占带来的感觉难以言述。乔四只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男人的每一个动作,臀部被粗暴地揉搓著,迎合抽送地压向对方的小腹。每一下撞击都几乎让他魂飞魄散,在那冲击之下全身痉挛,脊背迅速地就被汗浸湿了。 感觉再激烈,他也动弹不得,只能地任对方深深插入,被按在胯下肆意操弄。一开始还勉强艰涩,而下体渐渐发出黏腻的声响,汗湿的身体交合起来愈发顺畅似的,再也抵挡不住,乔四在这种吃人般的性爱里不由得出了声。 “乔澈……乔澈……” 他叫了那人的名字,就等於求饶,而他的这位弟弟却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数度抽插之後,愈发下身硬挺, 这暴风骤雨一般的侵占带来的感觉难以言述。乔四只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男人的每一个动作, 便握著他的腰将他抱起,让他跨坐在他身上,自下而上顶动,持续交欢。那种力道和深入的程度让乔四几乎失禁。 浑浑噩噩中不知这交欢持续了多久,乔四从未经受过这样强度的性事,要说灵魂出窍也不为过,只瘫坐在自己弟弟怀里,感觉到对方在难耐地动著腰,在一波又一波的律动里,几近暴戾地将他浑身上下掐得青青紫紫。 整个过程都很粗鲁,但不是凌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在做爱。 高潮那疯狂的抽刺终於以一个凶狠的顶入结束,两人都几近溺毙一般急促地大口喘著气。乔澈仍紧抱著他的臀部,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一下咬住他的脖子。 而性器仍留在他体内,等一波一波的高潮射精结束,才缓缓抽出。乔澈将手伸下去胡乱摸他那已经疲惫绵软的下身,摸著摸著, 才缓缓抽出。乔澈将手伸下去胡乱摸他那已经疲惫绵软的下身, 又突然把他推在床上,俯下身去,将头埋在他腿间,恶狠狠地一口含住他的前端,要把他咬断一般。 乔四在那轻微的疼痛里不禁要怀疑乔澈已经失心疯了。 乔澈没有疯,倒是段衡终於破门而入之後,气得要疯。床上男人的模样把他双眼刺得通红,不由嘶声道:“乔澈,你欺人太甚。” 乔澈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笑道:“你生什麽气呢,这种事你敢说没做过麽?别五十步笑百步啊。” 段衡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也发起白来。 “再说,你有什麽立场发火。他在你那里,不等於他就是你的人。就算你想替他出头,你可问过他是肯还是不肯啊?” “……” “我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况且,四哥在你那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呢?不然我们来交易一下,把他给我一个月,如何?” “你做梦。” 乔澈对这毫无余地的拒绝并不意外,只耸耸肩,看著段衡把男人裹得严实地抱起来,带了出去。 虽然夜还很长,但这温泉酒店的休假之行显然已经提早结束了。乔四被洗得干净,在床上躺著。 关於此次事件,段衡一直没对著他发表什麽言论,但显得很难过。乔四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半夜醒来,还看见青年坐在床边上,依旧在独自难过著。 见他突然醒来,青年便问:“怎麽了四爷,睡不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四摇一摇头,半眯著眼。 青年突然说:“我是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乔四将头歪在枕头上,有些疲惫地:“你觉得对我来说有差别麽?” 他不是会为性事发狂的人。这东西在他生命里,诚然是必不可少的,但要从意义上来讲,不是什麽重大的事。即便跟尊严扯上关系的时候,也未必就比其他事情更有份量。 做爱就跟人要吃饭一样,能做主的时候,就按自己的喜好,吃自己想吃的。落魄了,被人摆布的时候,人家往你嘴里塞什麽就是什麽。 混他们这道上的,折腾人的办法那是花样百出,多歹毒的都有。而遭人奸淫,跟被抽得遍体开花,程度上没太大差别。 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模模糊糊的,眼看要呼之欲出了,却又没法真正想起来,一时困扰。 青年低著头:“他会伤到你,我不会了。我要对你好的。” 他这麽说,乔四神色也还是木然的,只转了话题:“不管怎麽说,你对付不了他,处处受制就是了。” “我不是对付不了,只是……”青年安静了一会儿,说,“四爷还记得任宁远吗?” “嗯?” “就是打伤了你的那夥人。出事以後本想把他们清理干净,结果是比预想的要麻烦──他们竟然和容家有来往,还能请得动容家的人,而且野心很不小。一时半会除不掉他们,反倒惹火上身,这些日子出的事,都是他们闹的。” “如果容家要动真格,硬拼下来我们亏是难免要吃。几桩谈妥的生意近来都没能做成。虽然後来另找了卖家,损失是明摆著的,总是这样下去对我们就不太好。” “任宁远那些人能耐有限,但有他们在盯著,我和乔澈就不能在台面上翻脸,不然只会让人渔翁得利。” 乔四也不知是要怒,还是要笑,过了一会儿才说:“在我手上天下太平,到你们这里就鸡飞蛋打。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你们就守著这烂摊子,继续窝里反吧。” 段衡没有马上回应,过了一阵才咬一咬嘴唇:“其实守著也没多大意思。就算容家不插手,帮里这两年也是大不如前。我是没什麽好留恋的。” 乔四看向他,受到冒犯地微眯了眼睛:“你说什麽?” “不是四爷你经营得不好,只是……月满则亏,本来就不稀奇的。” 看著乔四的脸色,青年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四爷,其实帮里之前那种做派,已经太老旧,在现在的环境里,不再能那麽吃得开了。不改是不行的。” “……” “而且,虽然你是把饼做大了,可吃的人也太多了。尸位素餐的‘元老’多得很,个个都不肯退,又彼此相护,我查过账目,表面看著光鲜,底下都烂了。这些蛀虫越养越不是办法,但里头已经不好了,要整治起来,得花大力气,又会伤到元气。” “……” “加上现在沾了甩不掉的东西,我是觉得……”段衡顿了顿,“不要也罢。” 乔四看著他,青年也回望著,还是乔四先开了口:“你什麽意思?”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 “该带走的我已经准备过了,把空架子留给乔澈,然後我们……” “……” 在他的眼光下,青年竟像是脸红了:“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再也不被这些东西打扰了,只有我们……” “……” “如果……你肯的话……” 段衡最後在他身边睡著了,规规矩矩地只搂著他,乖乖的,没进一步的动作。乔四在那有力坚实的怀里也睡得甚暖和,一觉便直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对著一张年轻的熟睡的脸。他看著犹在睡梦中的青年,挺拔的鼻梁,垂在额上的乱发,睫毛很长很长,薄薄的嘴唇放松著。 晨光里有些微的凉意,而他能感觉到青年呼出来的,一点一点的,温暖的鼻息。 曾经这就是他想要的。 因为那一场预计之外的,过於粗鲁的强制性爱,乔四又病倒了。身上有了伤口就令他虚弱,接下去几天只躺在家里,让乔博日夜服侍著,而段衡继续忙里忙外。 这天段衡从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外头正下著大雨,虽然有人撑伞,进屋的时候肩膀还是湿了大片。 乔四正在客厅里坐著,没什麽表情,鸹噪的鹦鹉已经提去别的房间了,除此之外还有个不速之客,正悠然自得地喝他的二道茶。 段衡带著鞋底的水迹径自踩著地毯大步过去。 “乔澈,我们有约在先,你这样不请自来又算什麽?” 客人笑道:“别这麽无情嘛,我只是喝了你一点茶水呀。这几天呢,我是一直想,四哥在你这里也呆了有一阵子了,实在是该换地方了吧?” 段衡皱起眉:“你这就是不打算守信用了?” “话不是这麽说。那时候提议拿场子来抵,也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明确答应过你。” 段衡倒也干脆:“你要是不满意,那家酒吧可以再划给你。再不然,看中哪个你自己挑。” 乔澈又一笑:“说得倒是大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几个场子都被捣乱得厉害,小鬼难缠,生意不好做,这种赔钱货搂在手里有什麽用?你当然尽往我手里塞了。” “被人捣乱也只是暂时的,又不是真做不下去,你何必这麽沈不住气。” 乔澈只摆摆手:“不用说了,反正别拿这些东西糊弄我。手头摊子太多了谁也顾不过来,现在不景气,手里握著现钱的人才是最大。” “这样吧,四哥在你这里这麽久,什麽进展也没有,不如交给我试试。你别担心,钱真的问出来了,我也不吃独食的,到时候我会记得留你一份。” 段衡冷冷道:“你这就太强人所难了。四爷早就说过,没那笔钱。” “没钱又没人,为难的人是我吧?既然真没那个钱,那我也不勉强,你把人给我抵债,这总行了吧?” 他说得客气又合情理,段衡也只是斩钉截铁:“这个没得谈。” 乔澈倒不以为然:“有没有得谈,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啊。”而後又转向乔四,嘴角微挑道:“四哥,你在这里过得挺舒服的,嗯?” 乔四精神疲乏,抬起眼皮看著他,并不做声。 对视数秒,乔澈扬扬眉毛:“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忍心拆散你们。只不过没有让某人独占所有好处,我却什麽都没有的道理吧。好歹我也是你弟弟,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没得到回应,乔澈今日倒是出奇的耐心:“这样好了,四哥,你考虑赎自己吗?”而後竖起手指比了一下:“你们想办法凑出这个数目给我,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以後你们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如何?” 段衡喝住他:“乔澈!” 乔澈笑一笑,又说:“不管怎麽说,是钱还是人,什麽时候给,今天你都得给我句准话,不能让我无限期等著是不是?” 喝完最後一杯茶,乔澈相当真诚地:“你们好好考虑,慢慢商量,有结果了再叫我。我先随便逛逛,你们就别费神招呼我了。”而後便施施然离座,看外面湖上生烟的雨景去了。 余下的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段衡低声道:“有点凉了,我先送你上楼吧。” 乔四被抱回了房间,稍後佣人便把轮椅送上来。段衡让他在椅子里坐著,给他腿上盖了毯子:“乔澈说的那些,你别在意。” 乔四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倦倦地问道:“你那天说的,还能办得妥吗?” 青年慢了一拍才说:“我能处理的,四爷你放心。” “是吗?” 段衡这回犹豫了一下,终究老实道:“暂时是不能有大动作,乔澈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什麽了,这段时间盯得特别紧。” “……” “我本来想再拖他一些时间,多点周旋的余地,但他找上门来,这就难了。要想不惊动他,还是得给他一点他要的东西,把他打发了再说。” 看著沈默中的男人的苍白脸色,青年蹲跪在他面前:“四爷你不用为这个操心,我来想办法就好。” “一定能有办法的,你别担心,”反复宽慰著,青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眉间又亲了一下,“不要心烦了,我们来想点开心的吧。” “我想过了,离开这里以後,我们就到暖和的,又有水的地方买一块地。不要那麽多闲杂人等,佣人够就好了,你要是喜欢热闹,就多养点猫啊狗啊鸟啊什麽的。但不可以养人哦。” “巴厘岛的别墅你觉得怎麽样?有温泉,景色也好,又不受人打扰。你要怎麽休息都成,每天想泡几次就泡几次,我不拍戏了,也有很多很多的时间陪你。要是吃不惯那边的东西,我还可以练厨艺,煲汤给你喝。” 青年又亲吻了他,这回是嘴唇:“我会养你的。” 乔四在这亲吻里,像是叹了口气,这麽久以来,第一次伸手摸了他的头。 “你起来吧。” 青年站起身,像是有些疑问:“四爷……” 而乔四已经推动轮椅,往门口去了。 乔四去的是书房,这里的东西早该被人翻过千百遍了,因此也无悬念可言。乔四从墙上的暗层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的时候,青年脸上也没有什麽惊讶或者欢喜的神色,只陪著他。 “这个你们之前应该是拿出来看过了,”乔四示意青年双手接过,“小心拿好,别蹭坏了。还好你们没乱丢这里的东西。” 段衡接了,拿在手里,看著里面虽然真材实料,但并无稀奇之处的旧款首饰:“这个,是四爷要给我的礼物吗?” “几根链子你用得上就拿去吧,工艺也一般,就金子还成,干脆化了再重新打件好的。” 青年笑道:“我不化它们,会留著的。” 乔四歇了一歇,才取了笔和纸,在纸上写了一些字,又把手上那个玉石戒指摘下来。戴的时间久了,花了些力气才取得下。 “乔博知道的不多,你问他也没有用。不过给他看这上面写的,他会知道该带你去哪里,该找什麽人。到了那边,他们见到乔博,还有我的信物,自然会替你做事。” 青年张大眼睛看著他。 “你把这盒子给他们,他们看得懂,会带你去取出那些钱的。” 段衡像是有些惊讶,声音都因为某种情绪而略微发抖了:“四爷。” 乔四折腾了这麽一阵,就显得累了,略微一喘,才说:“拿著钱回来,它能帮你解决乔澈的问题。” 段衡没再说什麽,只推著他出了书房,走道上有个人站著。见他们走近,那人拍了拍手,笑道:“真厉害。” 乔四猛然停下来,看著他。而身後的青年也站定了,居然没有出声。 乔澈又说:“怎麽,段衡,难道你没告诉他,这里到处都装了监视器吗?” 青年脸色在灯光里显得青白:“对不起,四爷。” 乔澈把手插进口袋里,心情显然十分愉快:“既然四哥做事这麽爽快,那我们也就不拖拉了,走吧。” 段衡没回应他,而先朝乔四弯下腰:“四爷……” 乔四倒也不激动,只面无表情地坐著,与其说他没有火气,不如说是连热气也没有。 “四爷,我没有要骗你,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 青年说得真切,而乔四已经显得平和冷淡,眼睛不再看他,耳朵自然也是一样。 乔澈笑道:“段衡,你要哄他,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哄得成的。不如先赶紧把正经事做了。夜长梦多,你可别弄得功亏一篑。” 青年安静了两秒,而後说:“四爷,你要等我回来。” 那两人连夜走了,带走乔博和一批人。乔四留在自己房间里,外面有人看守著,他略微有动静,就有人以端茶送水之名进来一趟。 到这地步他们对他的防范也没有放松,这点他也不意外。他知道他们即便得手,也不会如乔澈所说的那样,真的作为交换还他一个自由身。 但乔澈他们也不会立刻将他处理掉,对於能活过今晚这一点,他完全不担心。 他并不是全无用处。乔澈和段衡坐了上位,虽然地位已无法动摇,但不服的人毕竟还是有,其中包括一批他才使唤得动的人。 今时不同往日,乔澈他们没法拿出他当年大开杀戒清除异己,血洗帮派的魄力来。当年他是乔家正统的继承人,剿清叛党,师出有名,没人敢有异议。而乔澈他们不一样。 何况现在的世态,一旦内讧之後元气大伤,是再也没有当年那种环境能让他们迅速恢复实力,又不被外人趁火打劫的。 所以他们暂时还是需要他的存在,来安抚某些人,也让某些人找不到公然声讨的名义。牢牢把他捏在手心里,对外又有个“乔四因病退位”的说辞,他们的接任便显得名正言顺,至少场面上过得去,能免去不必要的内讧。 乔四吃过药,便上床去了。他对於这一切很是习惯。药效令他在一段时间之後,终於得到了睡眠。 他在梦里又看到了段衡。 青年从门外进来,还是微微笑的,到了床边就坐下,摸了他的头。 “我回来了啊,四爷。” “……” “只不过我又得走了。” “……” “我是舍不得你的。” “……” “但是……” “砰”地一声巨响,青年没来得及和他说完话,就凭空消失了。 乔四睁开眼,房门已然大开,室外涌进来的空气带给他一丝寒意。 裹紧被子他才坐起来,看著这名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对方被雨淋得精湿,虽然高大俊美的模样还在,但身上脏了好几处,脸颊还有血迹,很显得狼狈。 乔四没出声,只靠在床头看著来人,对方大口大口喘著气,脸色苍白,一时屋里只有急促呼吸的声音。 “他死了。” 乔四看著他。 “段衡死了。” 乔四只是默然。 “你知道了?”乔澈顿了顿, “你料得到?” “……” “任宁远他们的消息,果然是从你这里来的。” “……” “你在考验我们……”乔澈停了一下,摇摇头,“哈”了一声,“不对,就算我不说那些话刺激你,结果也是一样,是吧?” “……” “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段衡去送死。还是搭上我。只可惜我命大。” 乔四坐著,在男人渐渐扭曲起来的面容之前,既无喜悦,也无惊慌。 “我料不到你,居然和任宁远联手。你真不是一般的不拘小节……” “……” “为了报复我们,你不惜引外人来灭我们,你是不是疯了?” 裹在被子里的男人苍白瘦削,但神色冷静,并没有半分疯了的样子。 乔澈瞪著他,渐渐的,像是笑起来,那声音听著又怪异,在愤恨里竟然像是真的有不少愉悦的成分。 “四哥,有你的。” “……” “你够狠,”乔澈又像赞赏,又有些发抖似的,声音也温柔了,“你比我疯得更厉害。” 这麽一番下来,乔澈倒像是冷静了,在屋里走了一走,脱去身上的湿外套,让人拿了毛巾和热茶来,把自己弄得暖和了,这才在乔四床边坐下。 “四哥,你是不是觉得,这次你赢了?” 乔四并不看他,只瞧著窗外面,走神似的。 “没错。虽然我还有命在,但是段衡死了,你起码报了一半仇。你很高兴,是吗?” 乔澈歇了一歇,又柔声说:“你知道吗,四哥,从我能听得懂别人在说什麽开始,她们就在教我,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你痛苦,越痛越好,能让你痛不欲生最好。每次让你觉得痛苦,我是有多高兴。” “四哥。虽然我真的很想要那笔钱,无论如何也要从你嘴里撬出来,但段衡是真心喜欢你的。” 乔四终於转过头来,看著他。 乔澈已将自己擦干了,嘴唇上那因为寒冷而生的青白色还未褪去,而视线相交,他也便笑了一下。 这麽一会儿功夫,方才他那死里逃生的狼狈和恼怒已经收拾了起来,看著乔四的眼神回到居高临下的怜悯。 意外和惊险也不会让他露丑。处理偶尔的失态,就像用餐巾擦去嘴角的油渍一样利落,很快姿态就干净又好看。这是乔家人的特质。 他们毕竟是兄弟。 而他的亲弟弟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去驱寒,而後才把手放进长裤口袋里,在床沿坐了,以比他高的视线俯视他。 “你已经料到了,段衡从一开始就在跟我合作。只不过呢,也不都是你猜测的那样。我们各有所图。我的心思,不用说,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至於段衡,他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 对著男人略微皱眉的反应,乔澈回报以怜惜的温柔口吻:“怎麽,这会很奇怪吗?” “……” “四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目中无人,多薄情呢。” “你的眼睛是长在天上的。你眼里从来只有愿意看得见的那几个人, 其他人一个个都不过是符号。不管他们有过什麽功劳,跟你有过什麽交情,一转头,你就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 乔四回想著自己身边的人。他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在这需要回忆的时候,居然真的大多没有明确的面目,仅留一个供他分辨的特征;他千般疼惜万般宠爱过的那些孩子,样貌也竟然都是模糊的。 乔四用力想了一阵,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那麽性情凉薄,他想回忆起一点什麽来为自己辩驳。然而在回头细想的时候才发现,不止一个手下为他挡过子弹,而他连那些人的名字也未曾记过。 “怎麽样,我没说错吧?”乔澈笑笑,“段衡那时候能算是个什麽东西。他不在你眼前的时候,你恐怕都不记得他鼻子长在哪里。” “我跟他说,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得到过你的心的人。能被你留意到的方法,只有我知道。他如果想接近你,我可以帮他,但他需要偶尔帮我一点小忙。” “他当然答应了,然後一切都很顺利。他很快就成了你身边的大红人,比我预想的更成功。按照约定,他也给了我一些我要的消息。” “不过你别误会。我跟他打听的消息,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看起来不过是能帮我自己捞些油水罢了。真正要紧的东西,他那时候还不会肯告诉我,”乔澈顿了一顿,笑道,“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从不同的地方都能打听得到消息,加上他给的,我就能把完整的情报拼出来。他等於给了我钥匙。” “所以我把他说成是功劳最大的合作夥伴,也不算错吧?你觉得呢?” “当然,很快他也开始怀疑我了,那时候我还真有些担心呢,”乔澈把手指放在下巴上,微微一笑,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做这样的动作倒也不显做作,“幸好你听话,真的把他送给了我。” “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有机会拉拢他。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四哥。” 乔澈的口气毫无预兆地又变得尖刻:“你看看你自己,疑心重,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有谁还能受得了你呢?他会考虑和我合作,把你从位子上拖下来,真是再明智不过。” “当然,你也别把他想得那麽识大体,他不出卖我也是因为他有顾忌,以你的性子,要是那时候就让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你还能饶得了他吗?” “不过,我是不知道後来你给他下了什麽迷魂汤,差一点他就洗手不干了。功亏一篑,这可怎麽行?”乔澈又倒了杯茶,笑一笑,“还好我逼得你先动了手,他才总算没坏我的事。” 对著男人的神色,乔澈笑道:“怎麽?你想不起来了?不然你觉得,以我的本事,那个磁碟怎麽还能有机会到得了你手里?” 喝了两杯茶,乔澈说话的兴致似乎也过去了,伸手把乔四下巴抬起来,捏著略带轻蔑地一端详,而後才道:“你说,你都这样了,他怎麽还愿意拿那些地盘换你。你真值得了那麽多吗?” “连装监视器的要求,他也答应了。他为了把你带回来,肯做那麽多事,你是不是要觉得很高兴?哦,我忘了说,你卧室里头没装,他是不是很贴心呢?” “有人肯这麽花心思对你,你一定很感动吧?只可惜呢,”乔澈啧啧有声,摇一摇头, “他已经死了。” 临走之前,乔澈又说:“四哥,可怜你这辈子都没人喜欢。唯一一个肯要你的人,你杀了他。” 乔四睡在床上,屋里已经关了灯,他就在这片黑暗里。 想起来,段衡是很聪明的孩子,又懂事。 他总觉得段衡和这圈子里所有成功的人都一样,头脑清醒,目的明确,不在没价值的人身上白费功夫,不在无意义的喜好上浪费时间。 见过无数人为段衡著迷,没见过段衡恋爱。他觉得那孩子该是个很有自制力的,目的明确,对感情没有期许的人,就和他一样。他们都是活得清醒,都是有面具的。 只不过段衡的面具是演技,他是权势。 权势是他最好的,也是必须的装饰。像那些怕卸下浓妆的美人一样,他也无法放下自己的包袱。 虽然都知道,那个会爱上自己疲惫沧桑的素颜的人才是真爱,但谁也不敢冒那样的险。他在那浓妆後面看著段衡,他觉得那麽完美的,只会是假面。 原来那并不是。 醒来的时候,乔四在不甚清明的恍惚里感觉到有人在梳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很是温柔,像是他所熟悉的,青年的手指。 “四爷。” 乔四蓦然睁开眼,虚幻里的人影已经消散了,停在他枕头上的是那只蓝眼巴丹。 鹦鹉什麽也不知道,只甜蜜地:“四爷,四爷。” 乔四起了床,漱过口,擦过脸,佣人来帮他从楼上转移到楼下,没有了段衡,这道程序就显得有点难度,结果硬是两个人把他连人带椅子抬下去了。 从早餐桌上的情况来看,乔澈并不打算为难他,他也就镇定自若地挑挑拣拣著吃了。不论什麽时候,对自己好才是首要的。死了人显然不影响他的食欲。 不多时,便听见乔澈下楼的声音。乔澈昨晚相当自然地在这里过了夜,没了段衡,连接管的手续也不需要,乔澈就是已经这一切所有的主人了。不过他对这没什麽感觉。 从始至终,他连一个惋惜的表情也没有,更不用说伤感。 喝了小半碗粥,竟然还没听到乔澈出口嘲讽他,乔四不由抬起眼。乔澈也正在桌子对面看著他,眼神是明显的吃惊。 “你……” “怎麽?” 乔澈只像见了鬼一样望著他,过了半晌才说:“没什麽。” 乔四是按惯例到湖边享受新鲜空气的时候,才终於在水里看到今日的自己。 他的脸还算是年轻的,并无任何皱纹,然而两鬓已经全白了。 这样的组合很有些诡异,乔四对著水中那男人的影子看了好一阵子。 他所不承认的,所回避的,所忍耐的,成了他再也无法掩饰的东西。 乔四用略微颤抖的手指摸了一摸。死去的青年像是就在他的这些白发上。 事後的这些天里,乔澈对他竟然还不错,好吃好喝给他供著,并不苛刻。大概是近来外面动荡得厉害,多了许多要操心的,一时就没有那份闲情来折磨他。 现在他是他一个人独有的囚犯了,而他却似乎还不确定要如何来处置他。 这天乔澈回来,心情像是很不坏,还让人提上来一个食盒。盖子打开,香气就同热气一道扑出,一时熏人欲醉。 “是你喜欢的。” 乔四往盒子里看了一眼。乔澈已经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取了佣人送上来的碗筷,等人将几道菜一一取出。 “那家的螃蟹,你忘了?” 乔四的记性倒还没那麽坏。上一次吃蟹宴也不是多久之前。而那时候还专心给他敲蟹肉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想起来,好像就只是一眨眼。 “吃啊,怎麽不吃,难道要我喂你?” 乔澈似乎真的是邀他一起吃的意思,态度谈不上殷勤,但也无刁难作弄。 乔四拿了筷子,不禁要怀疑菜是下过毒的。不过情势如此,不管盘里是什麽都是必须得吃下去,与其焦虑,倒不如平心静气享受其中美味。 一顿饭吃下来,什麽也没发生,乔四倒有些莫名其妙。佣人撤走杯盏,将桌面收拾干净,又上了一轮洗手和漱口的水,这才彻底退出去,把门也关上了。 乔澈今晚兴致好,喝了些酒,远远没到醉的程度,只是原本雪白的脸色微微的有了些粉,嘴唇也嫣红了,平日显得忧郁的眼睛这会儿愈发深得幽黑。见乔四瞧著他,他便微微一笑。 乔四眼睁睁看著弟弟朝自己俯下身来,将他从椅子里抱起,而後放到床上。 他现在因为瘦,就不重,又半残了,躺在那里就是任人鱼肉的模样。乔澈俯在他上方,挑著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嘴角一弯,将手缩回去扯开自己的领口,一句话也没说,但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乔四不觉得惊讶,喂饱喂足总是要开刀的,苦头必然要吃。哪个部位吃苦头,基本上没什麽差别。甚至於,比起伤筋动骨的折磨,单纯的性交说不定还略微好受些。 然而这回他出手反抗了。腿不能动,他手上的功夫还是在的,拆了有十几招,乔澈才终於把他狠狠按在床上,顺势给他一个大耳光:“干什麽你?” 乔澈去拿东西捆他的过程里,他又挣脱开来。耳光是少不了的,双手结结实实绑住,狠狠打了结之後,他还是没有识时务地安份下来的意思。这把乔澈彻底激怒了,解了他身上的皮带,就劈头盖脸地往死里抽他。 这一回一直抽到手软了,身下的男人才终於不再动。乔澈喘著气,把皮带丢远了,又将他的手解开。 男人这下果然再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乔澈很顺利就脱了他的衣服,衣服和床单上都是血迹斑斑,而他也没叫痛,只从血污里略微颤抖地喘著气。 乔澈分开他的腿,将手指插进去,带了点恶狠狠的劲,以至於那奄奄一息的身体也不由的一弹。 “你省点力气,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罪呢,”乔澈又用力加了根指头,“这点道理难道你还会不明白?怎麽这会儿倒不识相了?” 乔四不是会自讨苦吃的易折性格,必要的时候他的身段十分之柔软,没有比自我保护更重要的。 如果像他往常那样,知道没有胜算就省去无意义的挣扎,今天这也会是场不错的性爱。怎麽说都比这样满头满脸的血来得好。这反常的盲目令乔澈一时怒气难消。 “又不是没干过你,这时候才装贞洁,有意思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男人胸脯一起一伏,尚在呼吸,但没有声音。乔澈看著他沾了血的,鲜明的白发。 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你不要这麽可笑好不好?!” “难道要为他守丧?他算什麽东西,再说,你又算什麽东西?” “他没我强,没我聪明,没我有本事!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可稀罕的?” 这自然没有得到回应,乔澈紧紧咬牙,看了他一会儿,在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中,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四哥,你以前说过,做了的事你从来都不会後悔。我也是。” 乔四没有动静。 “那时候那麽对我,你没後悔过。这次你也该一样。” 的确,他很早就抛开了“悔恨”这种情绪。因为这一生中,大大小小的,必然有过无数做错的时候。错了已是错了,时光不能回头,痛想百遍也是无用,何必徒增心伤。 恨不能从头来过的自我否定,只会令人软弱。而他选择了做强者。 只是也许现在他的年纪已经大了, 必然有过无数做错的时候。错了已是错了,不再那麽强了。没有永无迟暮的英雄。 乔四这次的伤养了一阵子才好起来。这期间乔澈没有再虐打他,但性事方面并不客气。 有过上回的教训,乔澈现在每次都会先把他仔细绑好,没有了挣扎余地,两人也都省去许多麻烦。 乔四当年跟乔澈交往,还是躲躲藏藏,费心瞒著上上下下的。毕竟他们是兄弟,当时父亲还在,眼皮底下容不得这种有违伦理的事,一旦败露,就算是亲生儿子,也必定要除去一个,而那一个自然不会是乔四。 因此两人行事处处顾忌。除了仅有的後来那一次强暴之外,他们之间纯情得好比中学生。 而现在乔澈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肆无忌惮。即使不声张,次数多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不对劲的地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坏事又最容易行千里,流言渐渐便沸沸扬扬。 兄弟阋墙原本是家事,底下的人只要站对了边,胜者为王,哪怕杀了剐了也没多少可异议的。 但兄弟乱伦,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太恶心了,作为外人也看会不下去。 一些辈分高的元老显然吃不消帮里这种丑事,颤巍巍地要召集会议来“教训”乔澈,让他收敛一些,正一正风气。 乔澈的回应是,把那些人都杀了。 这样一来,再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但私底下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短期内帮派经历了不少动荡,容家施加的压力有增无减,段衡一死更是雪上加霜。乔澈又不给底下半分安抚,反而大肆搜刮,行事比起乔四在位的时候,更是残暴到十分。 帮里的情况显然不是在往对的方向发展,连乔四都开口提醒他:“你这样不能服众。” 乔澈笑道:“人活著就是图个舒心。别人怕我,听我的就行,服不服我,又干我什麽事呢?” “……” “对了,你不会以为,我替你坐了这个位子,就有义务把帮派做大做好吧?” “……” “死老头子留下来的东西,你以为我有多稀罕?我会守著它?” “……” “不过你放心。我要走的时候,会把你带上的,”见他不言不语,乔澈笑笑,“不管怎麽说,你那还有一大笔钱啊。” 乔澈越来越忙了。看他那架势,真是要把乔家卷个干净再走。 乔家再怎麽样走下坡路,根基还是在,产业众多,加上不能做得太明显,也够他收拾一阵子的了。 被如此搜刮,乔家败落已经是能看得见的事了。乔四对於如此现状,不能说太意外。毕竟他那时候联手任宁远这个外人来对付自己弟弟和段衡,就等於引狼入室,早有割肉喂狼的准备。他是有责任的。 只是想不到面对外乱,乔澈不但连一点防守的意思都没有,还干脆自己先关起门来洗劫。内贼的破坏力远比外敌更甚,连乔四都措手不及。这下从情势艰难,彻底成了无力回天。 对乔四来说,这远比被简单的帮派易主更糟糕。东西被人整个抢走,和被人一脚踏碎,那感受毕竟是不同的。 乔澈是不必为乔家负责,只要一个人下半辈子过得风流惬意就足够。而他不一样。他不管在不在位,都是这个家的主人。 每日看著父辈留下来的家业逐渐分崩离析,在不久的将来要化为乌有,底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留下苦撑的也不会有什麽好出路,自己又成了这副模样,也说不清是什麽样一种滋味。 他也才三十多岁,但总觉得像是已经快要在这世上走完一遭似的。 乔澈回来得越来越晚,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时常是倒头便睡,没有余力折腾他。拜这阵忙碌所赐,乔四过得轻松了些,起码不用再被日日奸淫。 他固然是精神强韧的人,这种囚禁和蹂躏多少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除去白发不说,他看起来也比之前要显得老了。 段衡已死,家业衰败,他现在时常会在半夜醒来,而後思索著,再也难以入眠。 而乔澈在这繁忙带来的疲劳之中,心情显然是愉悦的。 “等这一笔做完,我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他对轮椅上的男人如是说,“就这两天吧。” 乔四原本窝在椅子里怏怏的,全然的漠不关心,听他这麽一说,不由睁了眼,皱眉道:“两天?他们去和容家交涉,怎麽可能这麽快回来?” 乔澈一笑:“的确不会有这麽快。不过谁说我要等他们回来的?” 乔四怔了一会儿才说:“那些兄弟怎麽也为你卖命一场。你不能这麽对他们。” 那一批人该是为乔澈效力最多,最信服他的,然而乔澈却连带他们走的承诺,也只是一句谎言。 他自己再薄情,毕竟是有义,不把底下的人当回事,也至少保证他们有口饭吃,尽管记不住那些替他送命的手下,但每一个他都是给了大笔赏钱安置,家中老小都由帮派养著。 而乔澈连他身上这一点微弱的温情也没有。 “你该给帮里的兄弟一条活路,最起码不能就这麽把他们扔下。” “四哥,妇人之仁不是好事,”乔澈不以为然,只笑了笑,“我要他们有什麽用?” 乔四看著他,想起旧时那痴心得几近发傻的自己,他从前和现在一样,都不清楚乔澈究竟要什麽。然而年少时的那一切,离现在终究是远了。 “这两天我要出门办事,”乔澈弯下腰,把手指点在他鼻尖上,“你可别想做傻事,不然有得你受的。” 乔四并不说话,只让乔澈自己来评估他“做傻事”的可能性。 对视了一阵,乔澈说:“你等我回来就是了。” 男人的脸靠得很近,鼻息拂在他脸上,有那麽一瞬间,乔四几乎以为他是要吻他。 嘴唇只差那麽一点的时候,乔澈突然还是直起身来捏住他下巴:“把衣服脱了。” 乔四没有动弹,乔澈又一笑:“你怎么就是不懂什么叫识相呢?” 而後拿来绳子,在乔四的不顺从里将他牢牢绑上。脚没有绑的必要,但为了追求姿势,还是要掰开来定住的,於是他就被摆成了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 手探进裤子里的时候乔四挣扎了一下,脸颊上立刻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个耳光。 “都这个时候了,”乔澈一手揉捏著他,挑起嘴角,“你好自为之。” 这晚遭遇的抵抗比以往要弱一些,强制性爱的感觉不错,乔澈很满意。 乔四如今只是个半废的禁脔而已,以往在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死或散了,手里的东西不在了,人更是老了,看著也有些不中用。 乔澈过去总是提防著他,小心他会像蛰伏的毒蛇一样猛起伤人。他也的确寻到机会,给了他们猝不及防的狠辣的一口。 只不过那一次之後,他的毒牙也像是没有了,他最後的锋利和歹毒都留在那被他咬中的青年身上,一同离他而去了。 人一开始做无谓的挣扎,才真正显出虚弱来,乔澈很懂这道理。 被百般凌虐也能不动声色地忍受的乔四,是他最忌惮的;而会徒劳反抗,出言顶撞他的乔四,反倒令他放了心。 乔澈觉得,他这个哥哥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乱了阵脚到失去斗志之间并不会隔得太远。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最後一点猛兽的习性也会从他身上消失。 乔澈在临走的时候,让人给乔四上了份甜点。里头照例放些会让肌肉松弛,精神麻痹的调料,又嘱咐下人要特别顺著他的心意,要什麽就给什麽,别惹他不高兴。 昨晚刚狠狠折磨过他,今天是要给点甜头,免得他绷得太紧。给一鞭子再揉一揉,这是基本的调教。 乔澈离开之後,乔四也没多生事,只嫌嘴巴太涩,要吃些新鲜杨梅生津,而家里居然没有备著,去厨房找了一遍,没找著发了一通脾气,而後就无精打采下来,回到屋内养神。 他现在行事比以前更老派,在窗口盖了个毯子晒著太阳,渐渐就瞌睡似的。 但他没真的睡过去,反倒是宅内都安静了。乔四醒过来一般,抬头看了看时间,而後推动轮椅往门口去。 外面也响起脚步声,乔四停住,看著门在眼前打开。 “四爷。” 来人和他打了个照面,看清他的模样,像是有些吃惊,而来人自己脸上也已尽显沧桑,头发都不如以前整齐了,几缕花白藏不住地零碎著。 乔四不由叹口气:“你能逃得掉也不容易,又何必亲自回来。” 男人弯腰道:“别人办事我不放心。我是要伺候四爷的。” 的确乔博是对他最忠心的,没有“之一”。乔博身份是他的下人,处处受他差遣,听他使唤,但在有些地方,逾越一点来说,又是犹如父辈般的呵护。 乔博几十年前还在街头做少年混混的时候,也当过相当年轻的小父亲,但在那乱七八糟的世道里,孩子没能养得大。如果能活到现在,也只比乔四小一些。 乔四从七八岁就由乔博在身边伺候,乔博对这小少爷,与其说是忠诚,不如说是长者对年轻一辈的爱护,代入了一些不敢说出口的胆大包天的情绪。 这样的感情才最经得起考验。再艰难的时候乔博也没背弃过他,而他也只剩下一个乔博。 乔博带著他出去,没有任何的阻碍,屋里的人都睡过去了。他们刚用过餐不久,但都没觉察到饭菜里多了东西。 那些用来掺在食物里让乔四镇定的药剂,一开始就被他发现并换走了,现在才用上。他最多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常用药,要换些样子差不多的不难,而会把镇定剂和洋参片之类放在一起保管的厨子也没那麽细心。 有他在内配合,再接下去就很顺利了。乔博还是能找到一些帮手的。 他们上了接应的车子,拿到需要的东西,再换了一次车。到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在海船上了。 乔四在船上坐著,海风略微咸涩的味道令他清醒了一些,也觉得萧瑟。他要离开自己生长的土地,把有过的一切都留在那里,而独自到新的地方去了。 抛下的那些固然没什麽好留恋,而重新开始也不见得有多令人激动。 他甚至并没有憧憬的心情。 过去尽在背後,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个将来。 “四爷,上面风大,早点休息吧。” “嗯。” 乔博和另一人扶著他下到船舱里。毕竟是气闷,床褥也不那麽的舒服,但他奔波这半日,也相当的疲惫。在床上歪著歪著,终於还是昏昏沈沈睡过去。 他行动不便,又是体虚,时不时咳嗽。乔博也不敢离开,只搬椅子坐了,在边上靠著瞌睡,防著他头疼脑热的要水喝。 不知睡到何时,迷糊觉得是已经睡过一觉了,朦胧中有吵闹的声音,而後被一声巨响彻底惊醒。听得是上面嘈杂,乔四披衣坐起身来,乔博也醒了,主仆二人对视著听了一阵,乔博把枕下的枪摸出来揣在身上,说:“四爷,我先去看看。” 乔博去了就没有再下来,乔四料到事情不妥,这也不是什麽大船,一旦外面出了事,以这舱内格局,要擒住他,就犹如甕中捉鳖一般,没有回旋余地。 於是两个壮汉进来,将他从床上架了起来的时候,他也几乎是束手就擒。他们身上的衣服他是认得的,不管怎麽说外面那些都算是自家人,比起鱼死网破,总有好一些的解决方法。 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天色还未大亮,看著影影绰绰的,但乔四也一眼就从其中认出那高大阴鸷的身影。 不知道怎麽被他们追上的,登船的时间应该不长,但死伤已经不少。乔四被置在轮椅上,不由抬眼看自己的弟弟:“乔澈,你我兄弟一场,你这是何苦要逼我到这地步?” 他这一走,其实已经是认输放手,没有再回去的打算。更何况乔澈也是要离开的,即使担心他日後有心报仇,两人也未必碰得到面,根本没必要这样追上来赶尽杀绝。 乔澈面色青白,又有些扭曲,看起来这一路追杀是气得不轻,然而终究笑道:“四哥,那笔钱你都还没留下,我怎麽舍得让你走呢。” 乔四看了他一会儿,吐了口气:“没有那笔钱了。” 乔澈看了他一眼。 “留著我没有用处,放了我,我也没资本和你作对。这样,能让我们走了吗?” 乔澈盯住他,过了一阵才道:“既然没有用了,我不如就在这杀了你。” 四周登时静悄悄的。乔澈抬起手,枪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他的眉心。长久而紧绷的静默里,终於有了响动,却不是枪声,只是乔澈阴沈的嗓音:“你到底说不说?” “乔澈,你知道我不说谎。” “你想死吗?嗯?” 乔四微微皱眉,闭上嘴,不愿再和他多说。 一个人被推出来,乔澈伸手准确地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扯到乔四眼前。 男人踉踉跄跄的,眼有血丝,脸上也不少皱纹,显得衰老又狼狈。乔澈笑了一笑,将枪管塞进那人嘴里。 男人满头的汗,乔四立刻开口:“乔澈,你不要乱来。” “我乱不乱来,就要看你怎麽做了。” 乔四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半晌才说:“是,刚才是骗你的。那笔钱还在,我给你就是了。” “是吗?” “你先放了他。让他走。” 乔澈“哦”了一声:“你在跟我谈条件?” 他看看乔四,又看一看乔博,便把枪收回来,在男人身上擦了擦:“真是的,留著你也没用,你走吧。” 乔博没动静,他又说:“怎麽,你还想搭顺风船?走啊。” 男人有些犹豫又战战兢兢地退了一步,看了乔四一眼,终於转过身,又走了两步。 乔澈等他走了十来步,又把枪举起来,眯起眼睛。 “乔澈!” 乔四只来得及从嗓子里出了这麽一声,就听见轻微的闷响。 正走著的男人往前一晃,一声也没出,就面朝下扑在那里,不再有动静。风里只有那一头斑白的头发还在微微颤动。 乔四看著那年老忠仆的躯体,半晌没有出气。 乔澈像是很满意:“好了。现在你知道了,你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 乔四转头看著他。 “四哥,段衡死了,那老家夥也没了。你现在只有我了。还有什麽不能对我说的呢?” “……” “所以我们不用急了。先回去吧。” 乔澈过来推他的轮椅,冷不防他猛然伸手,乔澈迅速往後退,但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枪已经到了他手里。 乔澈看著他,被枪口指著,倒也面不改色:“四哥,你这样没用的。就算你杀得了我,你的下场还是一样。” 船上这麽多都是乔澈的人,他仅凭一把手枪做困兽之斗,基本上没有意义。 乔四笑了一笑:“也对。”而後枪口改成对住他自己的太阳穴。 乔澈脸色微微变了:“你不会那麽做的。你不是那种人。” 乔四扬起眉毛:“哦?” 乔澈盯著他:“你多少也算个人物。是个人物就该有像样的死法。你也不想这麽不体面,是吧?” “成王败寇而已,我脑袋开花有多不体面?” “你敢开这一枪,我就让人把你尸体也剥光,吊在外头,让帮里所有人都看得见你出丑,”乔澈脸上都有些扭曲了,“再把你碎尸万段喂野狗,零碎都不得下葬,要你永世也不得超生。乔四,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二人怎麽也是兄弟,乔澈说得这般阴狠歹毒,旁边有些人多少面露不忍,乔四愣了一愣,反而笑了。 “乔澈,你是不是很怕我现在就死?” “……” “我这麽死了,钱你就没指望了,是不是?” 乔澈紧紧盯著他,一言不发。他没有命令,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乔四一手握枪,一手推动轮椅,往後靠近船沿。而後单手撑著,慢慢起身。 他的腿早已经不是完全不能动了,虽然还是极其的不灵便。这种时候他也没再伪装的意思,在乔澈的注视里,一点点地坐到船栏上去。 乔澈突然说:“四哥,你死了就什麽也没有了。” 乔四只颤巍巍坐著,看向他。 “你不想报仇吗?” “……” “我杀了乔博,让你杀了段衡,把你一切都毁了,你不是很恨我吗?死了你拿什麽跟我斗呢?你甘心吗?” “……” 乔澈像是缓一下,又说:“四哥,你不是会自杀的人。” “……” “再难的时候你也熬过了,现在又何必呢?你不用装模作样了,骗不了我的。” “……” “好,这回算你赢了。我不会再折磨你。钱我不需要。有什麽条件,你可以和我谈。” “……” “你下来。把枪给我。” 安抚的话他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但乔四看著自己的弟弟,这麽久来,第一次以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愉悦笑了。 乔澈并不了解他,正如他一直以来也看不透乔澈。 他不会因为熬不下去而想寻死。没有什麽刑罚能摧毁他。 他只是近来时而会觉得困惑,活著究竟是为什麽呢? 连最好的日子他也享受过了,不过如此而已。权势的巅峰风光无限,他领略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很舒服,但并不那麽有趣,他甚至不觉得怀念。 到现在为止他所经历过的人生百态,贵贱高低,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的。再往後的日子,他预想得出来,不是他折磨别人,就是别人折磨他,也许再加进其他的一些什麽闹腾。 光想著他就觉得腻了。 这样的生活,他有过的,和将会有的生活,都没有什麽快感。 他在这三十来年里,穷奢极侈,享尽荣华,早已餍足,甚至厌倦。 也许他有过一些缺憾, 他很想要得到一些简单的感情。但终究没有。以後也不会有了。 他在那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并没有乐趣。 乔澈还在说:“四哥。你不要撑了。” 乔四看著他。 “你敢说死不可怕吗?不管是被枪打死,还是淹死,都很痛苦,这你也清楚。何况死了以後什麽都来不及了。你也不想的,是不是?” 自裁往往是冲动之下的行为。求生才是本能,一般人僵持的时间长了,想清楚了,有其他机会了,都下不了那个手。 乔澈很清楚这一点,於是他又往前一步:“四哥。” 乔四突然叫他:“乔澈。” “嗯。” “我这辈子对你,用了很多真心。一直以来都是只想讨你的欢心,只要让你高兴,没什麽是我不去做的。” 乔澈略微放松地又“嗯”了一声,几乎出了口气。 “那如果这一次,我不想让你高兴呢?” 乔澈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乔四!!!”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为他不敢。是他不够了解他的狠。他连对自己都不手软。不然碰了毒品还能全身而退的,他怎麽能是不多中的一个。 乔澈那麽想要他现在活著,他就偏偏要他不可得。 没有人能得到圆满,这很公平。 乔四在这个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敏捷和利落,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就从船栏上消失了。无声枪那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只除了落水的那一声响。 乔澈彻底变了脸色,过了那麽几秒才缓过气来,从牙缝里说:“找!都给我下去找!是整的是散的,都得给我捞上来!” 识水性的纷纷应了,准备著要下水,却有人慌忙过来,拦著说:“五爷,好像有巡逻艇。” 乔澈顿时皱起眉,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看,并没马上发话。 他们携带了不少枪支,船上的现场也骗不了人。这时候碰上水警,如果不想躲,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对方灭干净。但要是下手不够利落,留了痕迹,那就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後患无穷。 众人并没有和官方起冲突的心理准备,谁也不爱为了打捞个死人冒这种险。虽然畏惧乔澈,一时也都有些犹豫,面面相觑。 “五爷,我看,不如我们先避一避,改日再……” 乔澈一脚就把说话的人踹倒了,余怒未消,又青著脸往水里狠狠看了一会儿,才咬牙骂了句:“统统都是废物!”然而终究没把他们踢下水去。 船在渐起的晨雾里迅速返身,悄悄驶远了,唯独一人一直立在船尾。 回去收拾一通,乔澈喝了些东西安神,便上床去睡觉。拉上厚重的窗帘,屋里便犹如黑夜一般,而且静谧。 然而乔澈并没有睡得著,他在这无所适从的空虚里,猛然生出一阵孤独的寒意来。 他以前是不曾觉得孤独过的。他从小就知道有乔四这麽一个人的存在。他的母亲成天都在他耳边念咒一般地反复:“如果没有他,那些本该都是你的。” 她其实是想说:“如果没有他,这些本该是我的。”只不过那样讲好像显得太惆怅了,寄托到乔澈身上,她显然会轻松一些。 她原本是个走清纯路线的小明星,为绑住乔澈那位生父,怀孕实在是个不小的牺牲。因为那时候都在说乔家唯一的儿子病弱不堪,估计是活不长,连夭折的棺椁陪葬恐怕都预备好了。 等那孩子一死,乔夫人又是生不出第二个来的体质,只有她肚子里怀著乔澈,母凭子贵是容易的事。 结果那病弱的长子要断气不断气地拖了段时间,居然活了过来,而後越调养越鲜活,虽然体质不是很强健,但一时半会是死不了。 於是乔澈就从独一无二,变成了可有可无,尚未出生身价就已然大缩水,连带他母亲也跟著惨遭贬值。 而後他的出世自然没有带来太多喜悦。 而更令他们失望的是,他父亲为了家庭和睦,短期内都不会打算接他们回去。虽然有好吃好穿供著,但这与他们“应得的公平”实在是差得很远。 他母亲牺牲前途和身材把他生下来,并不是为了那一点姨太太的闲钱。 “都是他害了你。他要早点死了,你才是大少爷……” 当大少爷有什麽好处,乔澈小时候并不是很清楚,但他觉得大少爷起码是不必挨打的。而他一旦学得不够好,就必然要挨鞭子和板子,疼得整夜睡不著。 他的每一点,他母亲和老师都要拿来跟那个人比。那个人的功课又得到父亲赏识了,枪术又有长进了,在大场面上进退得体,又给父亲长脸了。那人所有的成功都要变成落在他背上的鞭子。 他的好就等於他的不好。他受的苦都是因那个人而起。 而他连那个人是什麽样子也不知道。 没有具体的影像也没关系,他有想象力。这位并非虚拟的假想敌,在他心里是由神经质的斥责,狰狞的体罚,失势的屈辱,加上其他所有世上最丑恶的东西组成的。 他没有任何玩伴,但因为恨那个人,他有了一个比任何人都充实忙碌的童年。 十二岁的时候他才终於因为自己的优秀而被父亲认可,从而进了乔家的大门。 乔家自然是言语难以表述的豪华气派,但以他这个年纪的心智,已经能看得到这光鲜热烈底下的敌意和杀机。 他只如一头初入丛林莽野的小兽,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吞食。他受到的教育令他牢牢记住了,他需要再最短的时间里成长得比谁都凶狠,在别人张口之前就先把他们统统吃进肚子里去。 而那天他的父亲还很忙,没法第一时间接见他。他们安排他先等著,上了些果品点心给他吃著消遣,打发漫长的等待时间。 哄小孩的东西他早就不会有兴趣,一个也没拿起来吃,只到外头小心翼翼地逛了逛,要看清楚这个自己未来的“家”是长什麽样的。 走近那些假山亭子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叫:“乔轼少爷。” 这一声让他登时就一个激灵,立刻闪身躲到假山後面去。他已经有了条件反射,正如狗听到敲碗声会流口水,他听见这名字就会觉得背上发痛,牙齿发痒。 那人和人交谈的背影他看在眼里,只是个寻常少年的模样而已,并无三头六臂。 他终於有机会把这真实身形和他多年来的想象联系在一起,虽然越看越觉得丑陋不堪,痛恨不已,但多少还是有些因偏差而生的失望。 而後那人转过身来。 乔澈又梦见那一双猫一样的慵懒眼睛,还有白皙如陶瓷的皮肤。而後猛然惊醒过来。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犹如有人在他脑袋里拿刀刺他,痛得他一时出不了声音。 床侧是空的,这屋子也是空的。 梦里的那一回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人终於是死了,所有的都是他的。他堂堂正正的成为乔家这一切的拥有者,再也没有人会突然冒出来和他一分高下。那人也再也赢不了他。 就这样结束了,比他预想得要早。 他提前,猝不及防地收获了这样的胜利,以至於他今後的时间像是凭空多余了出来。 而他的一切忍耐,算计,仇恨,都只能到此为止了,连同其他的一些什麽东西。 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在砰砰地狂跳,并不是雀跃的。 他在这多出来的人生面前,终於张嘴叫了一声。 “四哥。” 乔四醒来的时候,眼里先是看到白色的蚊帐顶,而後才是蚊帐孔里透过来的斑驳的灰色天花板。 他用了几分锺才意识到这里并非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个破旧的小房间。 屋里光线不甚明亮,阴暗里就显得有些凉,幸而被褥还算暖和,也闻到些米粥沸腾的香气,添了点暖意。 乔四费力地转了头,入眼的是简陋的衣柜桌椅,摆著挂著的一些蹩脚又廉价的小装饰品,充当椅垫的旧衣服和桌上的瓷碗不锈钢茶壶都土气非常。穷酸气息扑面而来。 於是自己还活著,只是进了贫民窟。 对於生还,乔四一时并无喜悦,只有些意外。头上包了纱布,隐约还有痛感,但毕竟完整的。他记得自己开了枪,然而不知道那颗子弹出了什麽问题,也许是卡住了,或者其他的差错,竟然没把他的头轰烂。 不管怎麽说,那时是绝境,他也抱了必死的念头,甚至於很期待死亡那种干净利落的快感。他一生之中求之而不可得的事情不少,每每想起不免惆怅,而连“死”这麽一件倒霉的事都求不得,感觉便十分微妙。 正想著,耳里听得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来人坦荡荡地一直走到他床边来,低了头看他。 男人的面容在他看来只算是不碍眼,过分老实又有些胆小的面相,白兔似的。和他视线相对,男人惴惴之中也立刻面露喜色,忙又走近一步,弯下腰来:“你,你醒啦!” 乔四如同所有刚苏醒的病人一般,虚弱地动了动眼皮。 “要喝点水吗?” 乔四哼了一声,男人就忙从那茶壶里倒出些茶水,一手扶起他的脑袋,一手将杯子凑到他嘴边。 一见那杯子乔四就後悔了,原本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对著这漂了油星的茶水,他觉得还是继续渴著好了。 见他突然抿紧嘴巴拒绝进水,男人又有些担心了:“怎麽啦?喝不了麽?也是,这水不热了。要不……再歇歇,等下吃点粥?” 乔四也真的是饿了。粥端过来,上面堆了点咸菜鱼干,也看不出到底是否足够干净,但闻著让人觉得腹中分外空虚,他也就继续虚弱地靠在床头,就著男人的手,吃了几口。 看他能吞能咽,男人就放心了,也高兴了,等放下碗,又将手在裤子上搓了搓:“太不容易了,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呢。” 听他唠唠絮絮地开始叙说原委,乔四才知道自己是这男人捡海螺的时候在海滩上碰见的。 海边横尸估计把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吓得够呛,幸好摸著他身体还是软的热的,有点气在。虽然来历不明,但救人一命总是要紧的,看起来样貌衣著都不像是坏人,於是就叫人帮忙,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回来了。 乔四想,哦,他原来看著还不像个坏人? “对了,”男人把自己知道的说得差不多了,便问,“你这是,遇到什麽事了?要不,到镇上找警察……” 乔四垂下眼皮:“这我不想提。” “哦……” 他这直截了当的回绝,给人的感觉非但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十分的威慑。男人便不敢再出声,忐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时脸就通红了,很有些羞惭的样子。 “那个……我,我把你的坠子给当了。” 乔四早就觉察自己脖子上空了,也不以为意,听他主动说出来,倒有些意外,觉得还挺稀罕。 “要上医院,我,我刚给弟弟寄了钱,家里钱不够,就……” 家徒四壁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乔四也不说什麽,想了想,问:“换了多少?” “很多的,有两千块呢,”男人忙去把抽屉里的“巨款”残余都掏出来,包得颇严实,献宝一般,“请了医生,买了药,现在还剩……” “……” 见了乔四发青的脸色,男人愈发为自己擅自拿了人家东西而惭愧:“急用才当的,等我工钱下来,看能不能问他们赎回来……” 乔四摆摆手:“不用了。”把他整个切切卖了也赎不回来。 “既然有剩,你就收著吧。你救了我,也是应得的。” 那是成色少有的一块翡翠,这麽就给贱卖了,心口要说没有痛上一痛,那是假的。原本这种亏吃了就算了,他也不是特别痛心钱财,只不过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行当了。 有钱没命花固然是苦恼,有命没钱花也让人很困扰。 他原本最讨厌这样笨拙可欺的家夥,但眼前也就剩了这麽个大白兔一般的老实人可指望。 略一思索,乔四问:“你叫什麽名字?” “咦,我啊?白秋实……” 乔四道:“那麽,白先生。” 男人大概是从未被人叫过先生,一时诚惶诚恐:“是……” “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为你所救,日後就要多仗仰你了。” 白秋实倒也没听出这是要吃白饭的意思,见他突然文绉绉的客气,忙应道:“好,好。” “粥还有麽?” 白秋实忙端著碗就去给他盛粥了。 捡回来的男人在家里住了有一阵子,精神也渐渐好起来了,成日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就若有所思。 白秋实觉得这人复杂得很矛盾。明明落难了,又挺有气派;看面孔还年轻,但头发又是白的。连年纪都这般莫测,其他的就更难说了。 不过除了来历不明,身份可疑之外,这人也没别的大毛病。家里多了个人固然不太方便,但哪怕是捡回来一条狗,他也要不嫌烦地养著,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他独自住著,平时回家冷冷清清的,现在有个人说话也挺好,没那麽寂寞了。 唯一一点让白秋实担忧的是,这位叫乔轼的男人还挺挑剔的,饭菜太差的吃不下,床太硬了也睡不好。虽然不会开口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但一顿饭要是只有咸鱼咸菜或者杂鱼虾米,他宁可饿著。 病人的确是该受到优待,幸而手头还有卖坠子剩下的钱,能时而买些好料哄一哄他那刁钻的嘴巴。 但钱用光了以後呢?白秋实也不敢叫他做事,腿脚不方便干不了什麽活,分拣鱼虾剥海蛎之类他又连个当地小孩也比不上。坐吃山空是迟早的,白秋实想著就有些苦恼。 这天白秋实边在家里翻晒些鱼干,边和乔轼闲话家常。乔轼不爱跟他说话,不过听他唠叨的耐心是有的,也会和他打听些这地方的消息。M城是个半岛,虽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乡下小渔港,市中心则相当繁华,纸醉金迷不输S城半分。 “我弟弟在城里读书呢,”白秋实说著就满脸自豪,“都读到博士啦。” 乔四拿把椅子坐门口晒太阳,回头把这屋子上下一打量:“他读到哪,你也是一样这麽穷啊。” 白秋实受了打击,张著嘴半天没出声,才刚分辩说“这,这是急不得的”,下一轮打击又来了。 “这附近有赌场吧?” “赌场?”白秋实立马警惕起来:“你,你要做什麽?” 乔四又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白秋实就跟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没,没多少了……” “你不用这样。这算是跟你借的,我一定会还你。” 白秋实平常好说话得很,还有些怕他,这时候躲得远远的,死活不肯松口:“你要钱去赌,那就是不行。赌钱是沾不得的!” “你放心,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男人还是连连摇头,大约是想不到自己捡回来一个赌鬼,既不安又後悔,把衣兜紧紧抓著。 乔四盯了他一会儿,道:“你知道我那个坠子,本来能值多少钱吗?” 白秋实垂头丧气地推著乔四进了赌场,旧轮椅是跟邻居家借的,回头还得还人家老太太一个人情。 他实在害怕这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嗜好,但不依乔四这一回又没办法,谁让他把人家的宝贝给贱卖了呢。乔四都承诺了只赌五百块,输了就立刻回家,他也不好不答应。 乔四玩的赌大小,就一个筹码,输一把就可以直接回家了。白秋实怕输钱,更怕他输了还不肯走,只得惴惴地愁眉苦脸在边上等著,预备随时拉扯。 乔四赢第一把的时候,他都不敢睁眼,等发现五百变成一千块,舒了口气之余忙就去拉乔四:“赢了是运气,我们赶紧回去吧……” 乔四塞了个筹码给他:“这个还你。再等会儿。” 赌本都还给他了,桌上赌的那就是人家的钱,和他没有关系。白秋实心中担忧,也不好怎样,只能揪著手指守在桌边,看看乔四,又看看骰罐,犹如一只无助的小狗。 接下来乔四又连著赢了几把,输一把,又赢几把,再输一把,把白秋实给紧张得面无人色。 乔四自己倒是无动於衷,只认真听著,而後下注。不论输赢,都是跟荷官一样的工作式的面无表情,不喜也不悲。反正小输大赢,总的来说收获颇丰。 等白秋实看得两眼发直,几乎要著魔了,乔四瞧一瞧面前那不大不小的一堆筹码,便不再下注,转头示意那有点迷迷糊糊的男人:“把这些收起来,走吧。” 白秋实装了筹码去换现金,没一下子拿过这麽多钱,揣在怀里就特别紧张。更别说那输赢之间的兴奋感还残留在神经上,回到家了他都还在恍惚,耳朵里像是还能听到骰子滚动的声音。 而乔四已经洗过手,坐在桌边等吃饭了,桌上的咸鱼似乎令他很不高兴。 “去切一只烧鹅,晚上的虾要大的。” “哦……” 白秋实已经对这男人完全刮目相看,并且五体投地了,别说烧鹅,整只乳猪都行。比起那惊人的赌技,他更钦佩於这人的意志力,上了赌桌收放自如,下了赌桌神色如常,有几个能做到。 等买了菜回来,白秋实就把刚才收好的一叠钱,和身上付账剩下的一起拿出来:“喏,这都是你今天赢的……” 乔四看了他一眼:“给我做什麽?” “咦?” “不是说了,赢了算你的吗?你拿去用就是了。” “啊,但是……” “对了,明天去买张好点的床来。” “哦……” “烧水的你也该换一个了。” “好……” 白秋实在这种被信任的愉快里,幸福地去任劳任怨了。 乔四把去赌场当成上班,而他显然是这一带最轻松的上班族,隔些日子才干一次活,而且时间还不用太久。 以他的耳力,听荷官一般手法摇出来的骰子点数,基本不会出错,收入那是相当相当的有保障。 不过乔四坚持有输有赢地低调著,赢的数目也是见好就收。他只求财,太露锋芒没好处,出风头会妨碍他的生财之道。 但白家经济条件日益改善,白秋实上菜场买菜都选最好的那一等,还租了某个大户人家闲置的空楼来住,在这巴掌大的渔村里,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邻里之间茶余饭後的闲谈不免把他给神化了,一时有了不少跟风去试手气的,还有专程上门想找他拜师学艺的。 乔四自然不予理会,不过他觉得有趣的是,纵然赌钱赌得这麽风光,钱来得又快又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白秋实倒都没有要动手试试的念头。 不管乔四每次拿回来的钱让他有多羡慕,他还是照旧雷打不动地做他那捞点鱼虾捡点海贝的营生。 闲来无事,乔四就要逗一逗他来消磨时间。随意将骰子在盅里摇了一阵,一开便是三个六,而後说:“你想学吗?” 白秋实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想了想之後,还是摇摇头:“不想。” 乔四皱眉:“为什麽?” “我不行的。” “你怎麽知道你不行?” 白秋实一边翻晒干的虾米,一边说:“要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赢钱,那赌场早就关门啦。我见过好多人赌得卖房跳楼,只见过你一个在赢的,所以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是一般人,我肯定不能跟你一样的。” 他的笨里倒很有几分清醒。乔四无趣地放下骰子,一手托了腮,懒洋洋地看他干活。 而白秋实却又突然直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乔四说:“而且,我现在知道你是怎麽一回事了。” “嗯?” “你落海的事……” 乔四看著他。 “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白秋实认真道,“只是你也要小心点。老去赌场,太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乔四把手放到身後,笑一笑:“你知道了些什麽,说来听听?” 男人并不知道他那个笑容的含义,全然不觉危险,老实地:“其实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介意。” 乔四挑起眉:“嗯。” “你一定是欠了赌债,才被仇家追杀,丢到海里的。” “……” 隔了段时间,乔四吃饱了没事做,又逗他:“你都这岁数了,不想讨老婆吗?” 被这麽一说,白秋实脸就红了:“唉,这个……我要供弟弟读书,没钱谈亲事。” “我有啊。我做主,出钱给你娶一个。” 男人像是很惊讶:“怎麽行,那是你的钱啊。” “有什麽关系。又不要你还。横竖你都不吃亏,担心什麽。” 男人坚决地摇头:“那不能。我不能占你便宜。” 在白秋实之前,乔四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老实人。他以往的生活里什麽也不缺,唯独“真”是最罕有的。 而他在这什麽也缺的乡下地方,碰见了他一直觉得难得的东西。 饱暖思淫欲,时间长了,越看越顺眼了,乔四也就觉得白秋实长得算还不错的,尤其没有任何修饰,成日鱼虾为伴,有这水平已经不容易。 虽然容貌年纪都达不到他一贯的要求,不过将就著吃吃应该还不错。年纪大了比较塞牙,也有种乡野的天然风味,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口感可能还挺脆。 只可惜兔子不能吃窝边草。把这人给嚼了,谁来给他做饭,让他使唤呢? 以往倒是有人床上床下都能伺候他,爱护著他,只是已经没了。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虽然自认为过得十分低调,乔四在这邮票大的小村子里,也算薄有了名气,免不了有人来拉拢他。 对於这类招徕恐吓,乔四是很不耐烦的,他什麽世面没见过,这些乡下流氓拿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逼他去给他们做事,太可笑了简直。 他是软硬都不吃,闭门谢客。然而有天白秋实去街上买菜回来,不仅两手空空,脸上还肿了。 “这是怎麽了?” 白秋实垂头丧气:“路上遇到上次来找你的那帮人……” 乔四登时勃然大怒,他自然就把这男人当成他的所有物,胆敢欺负到他的人头上,光天化日之下找死。 於是他亲自出马,找到那夥胆大包天揍了他家宠物的小混混。 那群年轻人是不太把他这种脸无血色还白头发的病夫放在眼里的,叼著烟嘻嘻哈哈。然而手还没碰著乔四,乔四两个指头一用力,对方当即就哀嚎一声,抱著胳膊满地打滚了。 白秋实眼里几乎要冒出水来,都星光点点了:“你好厉害啊。” 这样既不谄媚也不畏惧的由衷赞美,让乔四心满意足。 这样简单轻松的生活是他以前没有过的,他觉得还不错。 连落魄的这时候,老天也会送他个良善可欺的软柿子给他差遣,天生的大爷命。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那些要紧的,要命的东西,他都可以不再去想。现在的他,每天所需要思考的最困难的一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晚饭/午饭究竟要吃什麽。 他并不想怀念过去。连回头看也不愿意。 只要稍作努力,回忆就会淡化,他有些害怕於作茧自缚。毕竟他回不去,有些东西也回不来。 说不定他就要心甘情愿地终老在这静谧的小渔村里。 而这一日乔四在院子里呈老年人状晒太阳的时候,白秋实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一路跑到他跟前:“我要到城里去啦。” 乔四睁开一只眼睛:“干嘛去?” “我弟弟要结婚了!” 乔四有些意外:“他什麽时候找的女朋友,都没听你说过啊。” 白秋实还是兴奋不已:“我也是刚知道的。唉,大喜事呢……” 乔四看他一眼:“你这是什麽弟弟啊,这麽大的事,到最後才通知你?” 男人的兴奋略微减弱了些,但终究也还是快活的:“嗨,现在的年轻人嘛。反正这事,他自己觉得好就是好,我也做不了主,什麽时候告诉我都是一样的。” 乔四又闭眼继续晒太阳:“随你吧。送礼也算上我一份,不用替我省钱了。” 白秋实还在兴头上:“啊,那谢谢啦……” “什麽时候走?” “後天早上哩。” 乔四“嗯”了一声表示许可:“去了赶紧回来。别耽误我吃晚饭。” 白秋实却没有马上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扭捏道:“我去了城里,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乔四睁了眼,看著他。 “我弟弟要接我过去,过好日子哩。” 不同於他的喜滋滋,乔四只冷冷瞧著他。 男人被看得忐忑了,有些不安地:“那我走了,你是要在这里住著,再找个人给你做饭收拾吗?还是……” 乔四也不吭声,从椅子上起来,就进屋去了。 他腿脚还是不太灵便,扶著拐棍就有些一瘸一拐的。白秋实瞧著他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了。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安静,乔四不吭声,白秋实也不敢有动静,只把饭粒含在嘴里慢慢地嚼,不时偷眼去望乔四,而乔四连看都懒得看他。 晚上乔四早早睡下了。在乡下就是没什麽娱乐,每日早睡也早起,连电视都没几个台可看的。 在床上躺了有一阵子,乔四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他知道那是谁,不过也要等那人小心翼翼敲了五六遍,才说:“进来。” 白秋实推门进屋,也不敢开灯,关好门就期期艾艾地凑到床边去。 “什麽事?” “那个……” “嗯?” “我後天要走啦。你一个人,过得惯吗?” 乔四哼了一声:“有什麽不惯的?找个会料理家事的又不难。” “那也是……”白秋实想了想,挠挠头,“你的钱,我都帮你放银行啦,存钱的本子在你床头第二个抽屉里……” “嗯。” “家里还有点米面,上次买的鱿鱼干我都一条条剪好了,炖汤只要抓一把……” 唠唠絮絮地交代了一番,白秋实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半天,又说:“我弟弟好多年没回来了。他事情忙,我要不去城里,就见不著。我也想他啦。” “……” “所以我是一定得进城的。” “……” “我走了,你,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乔四硬邦邦道:“有什麽舍不得的?这地方不挺好的吗?” 白秋实遭了打击,很是泄气,但还是说:“城里也挺好的,我好几年前去过一趟,可漂亮了。听说打工什麽的,比这里要容易找哩。好吃好玩的,都比咱这里多呢。要,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得到这最後一句邀请,乔四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忙说:“我弟弟在那好多年,咱们要是去了,吃住什麽的,他能照应的。等安定下来,就可以找活干……” 乔四哼了一声:“你这麽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舍不得我呢。” 而後又说:“上来躺著吧。城里还有什麽好的,你都一样一样说给我听,我再想想。” 白秋实应了一声,十分之高兴地爬上床,躺进被窝里,把头跟乔四靠在一起,开始讲他脑子里的城里生活。 听著男人认真地讲些可笑的想象,乔四翻白眼之余简直有点为自己而悲哀了。时代果然是变了,从来都是别人跟著他,还没有过他跟著别人的。 这样一份简单质朴的感情并不算什麽,而他竟然就会这麽的舍不得。 两人只用一天时间便收拾好了东西,白秋实没什麽“细软”可带,乔四又禁止了他要把脸盆碗筷都往身上背的行径,行李除了日常衣物,便是大袋小袋的土产。 到市区,其实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但风景就大不一样。从吊在屋檐下的咸鱼,变成了满街霓虹广告,白秋实扒著车窗看十字路口的电视墙看得目瞪口呆,一路应接不暇。 比起晕头转向的白秋实,乔四倒是熟门熟路。到了这种地方,对他而言是如鱼得水,打了车子就直奔酒店而去。 以他们俩的打扮进出高级酒店,难免令人投以怀疑眼神。但乔四态度内行,行事老练,利落地定下半个月的房间,现金支付。前台也就当他们是千奇百怪的赌客中的一种,对白秋实肩上手上那散发著鱼腥味的大包小包不以为意了。 “先在这歇一歇,吃个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你弟弟那里。” 白秋实答应了。他一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无比新奇,对著浴室抽屉里免费提供的牙线棒都赞不绝口。但想到要去跟弟弟一起住,却又比这能看见海港夜景的酒店更令他兴奋。 第二天两人找到了白秋实弟弟所在的公寓。乔四对於自己居然愿意陪同,也是十分的想不通,但要把白秋实一个人放上街,他又觉得不放心。 女主人对於白秋实汗流浃背扛上门的礼物,反应是皱一皱修得纤细的眉毛,倒退一步。“这是什麽味道……” 白秋实还热情地:“这咸鱼是顶好的,用来做茄子煲,特别香。城里买不到。” 白秋实的弟弟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架个眼镜,读书人的模样,安排道:“哥,你把东西拿那边去,那个房间给你住。” 妻子在一边忙说:“那将来是要当宝宝房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那你是打算……” 乔四在这家庭式的罗嗦争执中告辞了,只塞给白秋实一叠钱。不管怎麽说人家那是家务事,他不过是全然的外人。 送走白秋实,乔四一时寂寞到十分。 虽然兜里不缺钱用,足以去找乐子。可想著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以往围著他的人一个也不剩,他简直就是天煞孤星一般的命,顿时连花钱的兴致都没了。 然而他的寂寞还没延续到两天,白秋实就背著包包回来了。 乔四对於这麽迅速的回归表现出惊讶:“怎麽,那边没酒店住得舒服?” 白秋实挠挠头:“不是啦。人家新婚……我在那不方便……” “一家人能有什麽不方便?” “那个,我弟媳是个有学问的,爱干净,屋里东西怎麽摆都有规矩,吃饭也有讲究。我不太懂,老弄得她不高兴。我弟也挺为难的。人家刚结婚,被我弄得不顺心,也不好……” 乔四不悦道:“你管她那麽多呢,你刚到这里,要他们照顾著点那是应该的。没有你,你弟弟怎麽能读完书?你都没钱过日子了,还给他寄生活费,他倒有钱结婚。他敢说没亏欠你?” 白秋实倒是摇了头反驳:“那也不能这麽说啦。供他读书,是我自己愿意。没什麽欠不欠的。” 乔四瞪著他:“他不欠你,就不用回报你,那你不是白在他身上费力气了?” 白秋实想了想:“对人好,不是指望人家报答什麽啊。看见他有出息,找了好工作,也成家了,我心里就高兴。不能靠他过上好日子,也没什麽的。” 乔四鄙视地哼了一声。他一直以来总是纠结的,算计的,谨慎而紧绷的。白秋实这样放松豁达的人生观, 找了好工作, 他并不以为然。只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心底似乎也没有以往阴郁得那麽厉害。 他不觉得白秋实那种活法是对的,但那样又的确比较轻松愉快。以至於他也不由会想,以往的自己,是不是把许多事情都看错了。 白秋实和弟弟团聚且安居乐业的梦想破灭,终究不免伤心,闷坐了一会儿,便说:“要不,我们回乡下去吧。这里东西好贵的……” 乔四怒目而视:“你想折腾死我啊?” 乡下资源贫瘠他尚且活得滋润,M城中心的豪华赌场一家接著一家,他更不愁吃穿。乔四重操旧业,维持他们的日常用度那是绰绰有余。 在市中心租好公寓,闲来无事,他也开始教白秋实一些东西。白秋实只是老实,没见过世面,并非蠢笨,有时候还有那麽点小人物的大智慧,最重要的是人品可靠,要教成一个帮得上忙的小跟班倒也不很难。 因为吃喝玩乐的生活实在太闲了,乔四就开始给白秋实改头换面,照著他的审美换了发型,买了衣服鞋子,逼著要抬头挺胸地走路,不许驼背,甚至於给报名了夜校。 乔四对於自己漂亮与否是无所谓的,但喜欢看别人漂亮。白秋实任他摆布,他也有种玩布娃娃的愉快。而白秋实收拾好之後居然也清秀可口,赏心悦目,这令他愈发心满意足。 带著白秋实出门,就跟把自家宠物/孩子打扮好了牵去秀一秀的感觉是一样的,人家多看几眼,他心里还颇自豪。 白秋实也会感激得两眼汪汪地问他:“为什麽你对我这麽好啊?” 乔四的回答毫不动听:“我指望你给我养老。” 他只不过是把空出来的那份时间和感情用到这男人身上而已。 他自己到了现在这地步,已然没什麽可经营的。而白秋实会成天憧憬著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後时常去看望弟弟,合家团圆,幻想著打工赚到钱以後娶个老婆,恩爱著过日子生孩子。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可能有的,他也不会有子息。他的人生变得空旷而且模糊,虽然享受当前,但却并没有未来。 因而白秋实就是他未来的寄托。他想著给这男人找一个好的归宿,安排出美满和乐的生活。等以後白秋实生出小孩来,他又能有新一轮的忙碌。 这样无穷无尽的繁忙下去,有著没完没了的操心和喜悦,似乎便不会那麽空虚。人生也终於能有所延续。 不过他家这宠物倒不是惯於不劳而获的米虫,很快便精神抖擞地打算自己去讨生活了。 M城的大型新赌场筹备开张,海量招收荷官和服务生,白秋实凭著勤恳的个性和顺眼的外貌,以及乔四偷偷塞给面试官的红包,倒也被顺利录用了。 有了稳定工作的白秋实成天都很高兴,连带乔四心情也不错。 他现在不堵大小了,那个没什麽意思,进账也有限, 倒也被顺利录用了。有了稳定工作的白秋实成天都很高兴, 不然就要被怀疑是抽老千,太无趣。他开始赌石。 所谓赌石,就是看著毛料(翡翠原石)的外皮,猜里头玉石的优劣。出了价买下,一刀切开,里头若绿莹莹的,那自然是平地暴富;要是一片雪白,那就一文不值,血本无归。 赌石考验胆识,眼力,够刺激,钱财来去那是飞快──乔四第一块买下的小石用了两万块,解开来满眼绿色,转手就是三十万。他琢磨著要把白秋实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都给先赚回来,再安稳地退休养老。 白秋实如今在赌场酒店上班,勤恳地当一名客房服务生,值夜班的时候不回来,乔四也就出去享受下夜生活,赌两把,不然一个人在屋里呆著怪闷的。 这天晨色微亮,他懒洋洋地从赌场回来,估算著时间差不多,过一会儿他家宠物也该带著热腾腾的早点回家了。 然而一出电梯,就看见白秋实很无助地坐在家门口,惊魂甫定又不知所措。 “怎麽这麽早回来?” 一见了他,男人就跟狗见了主人一样,一瘸一拐的上去,慌张而可怜的。 乔四立刻在心里倒抽一口气:“出什麽事了?” “我……” “你的钥匙呢?”乔四见他日常随身携带的包并不在身上,便边开门边问,“路上被人抢了?” 白秋实摇摇头,脸上青白,眼圈却是红的,乔四看他嘴唇颤抖,却像是难以启齿,一时心里竟也微微的有些慌。 “怎麽了?” 想起他走路的姿势,乔四突然灵光一闪,但又难以置信,不由问道:“你难道是被人……” 男人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乔四立刻也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勉强沈住气,让他把裤子松了,趴到沙发上。 布料有部分已经粘在血肉上,好容易才一点点剥下来。对著那惨状,乔四瞬间直气得发晕,牙都痒了,森然道:“是谁干的?” 白秋实从没想过世上竟然能有这种事,突然碰上,已然吓得胆寒了,又惊又痛,缓了半天才小声说:“一个房间的客人……” 乔四确认了门号,才动手敲门。他等著里面的人来应门的一刹那,就要给对方一个歹毒狠辣的耳光,而後一掌劈晕,拖到浴室里再慢慢修理。他兜里带了一点小工具,可以轻轻松松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一个血葫芦。 门开了。房客出现在门口。 纵然过道的灯光不十分明亮,乔四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乔四并没有出手,这一刻他脑子里有个什麽东西像是突然爆裂开,堤坝崩塌一般,牢牢封在其中的东西犹如海水汹涌喷发而出,将他大脑冲得一片摇晃的空白。 站在门口的男人还是旧时的面容,只有眼下多了一道疤,看起来倒像一抹泪痕,但脸上自然是并无哀伤,甚至并没有什麽表情。 “什麽人?” 乔四瞧著他,他也直直回望著,等著回答似的。他眉眼还是依旧,但乔四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生动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片空白的安静。 他问的不是“什麽事”,而是“什麽人”。 乔四紧紧盯住他,他迎著视线,两人目光相对,那漂亮的眼睛里是种陌生的冷淡:“你找哪位?” 半晌得不到回应,男人皱皱眉道:“麻烦以后请看清门号再敲门。”而后回身进了房,将门关上。 乔四在门的开合之间,只屏住呼吸立於原地,居然没能出声叫住他。 他和他之间有许多要说的,然而那许多混绞在一起汹涌著,到了喉头,争先恐後的,反倒尽数堵住,连一句也出不来。 乔四在口不能言的憋闷里,只觉胸腔痛到非常,不由用手压著,渐渐弯了腰。 到这把年纪,他早已经习惯了现实,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姿态来面对和接受一切。但在段衡的死讯之後,他也还是忍不住会在心底暗暗想,也许有奇迹,也许有那麽万分之一的可能,段衡还能从乱枪之中存活下来,即使过得不如意,也还能在这世上。 而後有那麽一天,他能在某个地方再遇见他。 这种类似意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如同大麻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给他一点窃窃的,自我麻痹的满足和快感。而刚才那一分锺,他就简直犹如在梦里,他的梦境终於成了真。 只是他想不到段衡已经根本不记得他了。 乔四脸色铁青地扶著膝盖喘息了一阵,等那种令眼前发黑的窒息感终於消散,心跳才勉强缓过来。 他的身体到如今真是坏了。心中尚且是清醒的,但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让他在生理上显出了虚弱来。 段衡就在那一扇门後面。乔四边喘气边想,只要推开它,像他梦过的那样,他失去的一切就都会回来了。 乔四看著自己的手。哪怕拿枪指著自己的头的时候它也稳若磐石,然而这时候它是抖著的。 他这一生无论面对什麽都从未曾畏惧过,而这一刻却欠缺了再次敲门的勇气。 他心里也明白,这不再是从前。只要他一个眼神就会微笑著走过来的那个段衡早就已经死了。毕竟他杀了他两次,有什麽样的人还能足够坚强呢。 段衡因为他而失去记忆,他也因为段衡而成了这副模样,家里还有个无端受了侵害的白秋实。他和他被生活这怪物活活吞进去戏耍了一番又吐出来,睁眼的时候彼此都面目全非。 他和过去的自己离得有多远,他们之间就有多远。 乔四在电梯壁上看到自己的脸,他久未照镜子,几乎不记得自己长得什麽样。和他对视著的这个男人的影像让他不由愣了一愣。 男人脸颊瘦削,面色青白,两鬓满是霜色,只有眼圈是红的,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纹路,不知不觉间已然老态尽显。 乔四把脸埋进冰冷的双手里,颤抖著擦了一擦。 48 回到家的时候,乔四已然恢复了镇定的阴沉。进屋带进一阵寒气,他脱了手套,等身上寒意散尽了,才走进卧室。 白秋实还在床上睡着,因为痛苦而蜷着身子,看起来像只虾米。乔四给他吃的药足够他睡很多个小时,剩下的睡眠还很长,什么样的动静也不至于惊醒他。 乔四坐到床边,摸一摸白秋实的头。这是自己捡来养的一只兔子,又白又老实,因为淳朴简单,所以干净。和他的过去毫无关系,只作为他对崭新未来的寄托。 然而还是被人给糟蹋了。 他的每一次饲养都没有好下场,这简直是注定了的。 乔四又摸了男人的脸颊,而后手指滑下来,狠心扼住那细瘦的脖子。 有过段衡的教训,他后来心里就很清楚,任何东西只要脱离了应有的轨道,给彼此带来的最终就只会是灾难。他所该做的,就是在事情变得更糟更难以收拾之前,就先将它彻底了结掉,永绝后患。 要捏碎那喉咙并不是难事。加重力道的时候白秋实突然醒来了,乔四更用力地收紧了手指。 白秋实在窒息里睁开了眼,眼光涣散。眼前的状况显然令他很茫然,也感觉到痛苦,挣扎又不可得,只用待宰杀的宠物的眼光迷迷糊糊地看着乔四。 手指不知不觉松开的时候,连乔四自己都极其意外。他杀人不眨眼早已经成了习惯,以致于他都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一瞬间无意识的软弱。 白秋实差一点就被扼死,而下一刻又被乔四搂在怀里,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一时迷惑远多于惊吓,咳嗽了一阵,小声问:“出什么事啊?” 乔四把男人揣在心窝口:“没事,是你做噩梦了。” 白秋实“哦”了一声,因为对乔四全然的信任,也相信了刚才那几十秒只是自己漫长噩梦中的一部分。在困意里又睁不开眼,贴着他,就安心了一些,复又入睡了。 乔四也陪着白秋实一起在床上躺着,以从未有过的柔情摸着男人的背。 他到了这年纪,有过的反而都成了没有,没有的却依旧没有。 曾经他呼风唤雨,坐拥天下,丢金弃玉都不曾惋惜。而到现在他所剩的不过是怀里这一只再弱小不过的宠物。他再狠辣,也不能不爱惜这最后一点温情。 乔四又去了找段衡。 这回他做了准备,事先向人打听了个周全。同样是死里逃生,他在渔村小赌度日的时候,段衡却不知用什么办法,复又大富大贵,来到M城接手了连同这家赌场酒店在内的娱乐公司。作为最大的股东,如今身份尊贵,乔四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 他们之间的高低已然今非昔比,但乔四也并不多感慨。风水轮流转,有身在高位的时候,也就有屈居人下的时候,没有谁是一生都不必吃苦的。 至于段衡是如何上位,他也并不打算好奇追查。段衡现在发达风光,总比让他看见段衡挨饿受穷来得好。 他们的过去,段衡既然已经不记得,他就不提,他来找段衡,只是为了家里的白秋实,就事论事。 乔四花了些钱,打听得段衡这一日的行程,便估摸了时间在楼下等着。一见段衡一行人从专用电梯里出来,他就即刻上前去。 “段先生。” 段衡根本没留意到他的存在,行色匆匆的,在几个人的拥簇里就要出了大门。 乔四腿脚不灵便,眼看要跟不上,只得追在身后叫道:“段衡!” 因为这蛮撞直呼其名的失礼称呼,段衡才停了一停,转头看着他。周边的保镖也早已严正以待,如临大敌。乔四对上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他从未在其中见过现在这样无情又陌生的眼神。 把他叫住了,乔四也无意在商谈之前就起冲突:“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在对方开口拒绝之前,乔四又补充道:“关于那晚你在客户里做的事。” 对方一挑眉毛,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我赶时间,上车再说。” 乔四跟着他,坐进了加长房车的后座,虽然很久没享受过这种宽阔的空间,他毕竟是熟悉的,身边坐着的年轻人也是他曾经亲密和熟悉的人。 乔四看着他,他对那视线却毫不在意。只打开柜子,取出酒和酒杯,分别倒了一杯,而后才道:“请讲。” “那个被你侵犯的服务生,我来替他计一个说法。” “哦,那个啊,”段衡取下手套,露出修筑的手指,而后手指交握,微笑道:“你是他什么?” “我是他家属。” “哦,”段衡露出明了的神情,道:“你是他父亲?” 乔四微微一愣。而后想起自己的两鬓白发。他现在的样子,出言辩解段衡大概也不信,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和白秋实年纪相差没有那么多,但以他的心思,确实是把白秋实当所有物来养着。他原本也就算不上年轻,经过这些事情,段衡眼里他现在是个糟老头子的模样,也不奇怪。 乔四略微咳了一声,抬起眼皮:“对于那晚的事,不知你打算怎么解释。” 他没了往日的财势,但多年来的气势一直未减,以两人的悬殊地位,他对着段衡也并不客气。 “那件事我很抱歉。纯属误会。” “误会?这能是什么样的误会。” 段衡面不改色道:“那晚我喝醉了。酒后乱性,想必你也可以理解。” 不等乔四再开口,他又道:“当然,这只是原因,而非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我愿意赔偿。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来我参考看看。” 乔四倒没想过事情会往如此爽快的方向发展,而段衡已然彬彬有礼地取出支票本,写了张给他。 乔四看见上面的数字,这出手倒是相当阔绰。 “当然,钱不能解决问题,只希望这可以略微弥补你们的损失。” 乔四微微皱眉,以这结果来说,他是大获全胜,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巨额赔偿。但段衡的主动和礼让令他觉得相当不合理。以他对段衡个性的了解,段衡虽然不会仗势欺人,有错也能改,但在谈判桌上绝不至于做出这种方便人敲诈,予取予求的姿态。 果然段衡像是还有话再说,喝了酒,笑一笑,便道:“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想和他再多谈谈。” 乔四抬眼看着他,他又微笑道:“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只是当时失控了,我应该温柔点。” 乔四这一生在应对上从未有过词穷的时候,这一刻却没能立刻答出话来。 “当然,要你接受这种上事情是不容易。我也无意唐突。之前的冒犯我很抱歉,只可惜事后就找不到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对他道歉。” 乔四看着青年的脸,这眉眼,嘴唇,都是他在梦里也清晰不过的,而现在只像是属于另一个人。 段衡言辞恳切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至少让他明白我的诚意。毕竟金钱作为这种事情的赔偿,还是不够的,不是吗?” 乔四来之前预想了种种棘手的可能,却未料过这一种,以至于他竟然无法开口推辞。 谈话结束,在路口乔四便被客气有礼地请下了车。车子开远,乔四看着它汇入了车流之中,很快便再也看不见。 用手搓了几搓,脸颊总算恢复了些温度,乱轰轰的脑子也得以片刻冷静。乔四镇定一下,过了一阵,才伸手去拦计程车。 白秋实的事他会好好处理,绝不让步半分。他不会因为他对段衡的感情,就将白秋实应得的抹去。一笔是一笔,彼此算得分明,他历来如此。 只是这回需要给他一些时间。他要那么一刻来收拾自己突如其来的软弱。 49 乔四认为,白秋实的确应该得到一个正式的道歉。只带一张支票回来给他,这事还远远算不得结束。自家的宠物受了欺负,主人虽然代替出头,但不能全部一手包办。哪怕去打官司,也是需要当事人面对面的。 身为男性却遭遇强暴,这件事让白秋实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提起来就牙齿打颤。但他最听乔四的话,乔四让他去,他就乖乖去。他终究还是得有面对现实的勇气,正如乔四教训的,理亏的人又不是他,是男人就不能跟个兔子似的躲着。 赴约的当天,乔四先将他洗 涮干净了,换了崭新挺括的名牌衣服,再带去高级餐厅吃了顿好的,好让他能显得有气势一些。 一路乔四都牵小狗一样牵着他,他手被捏在乔四掌心里,亦步亦趋地就很有安全感。见面的地方还是在酒店里,只不过这回是办公室,光是这样,走过长廊的时候白秋实就已经发怵了。 乔四敲了门,推门进去,段衡已经在室内坐着,除了他之外还有个男人,身材修长,生得桃花眼,薄嘴唇,花花公子的轻薄面相。乔四陷陷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心想大概是律师,也不为意。 白秋实一进门,就犹如回归罪案现场一般,脸色刷地变成惨灰,不由自主抓紧了乔四,简直到十指相扣的地步。乔四不用对方招呼,便径自在对面坐下,让白秋实坐在自己身边,半搂着他。 反正已经被当成是白秋实的长辈,他行事也一贯老派,便心安理得地把白秋实像个小兔子一样护在怀里。 坐好之后,双方只是相互对视,打量,只除了白秋实根本不敢抬头。乔四并不说话,真正占了上风的人都是沈得住气,这种时候他不需要先发制人。 果然还是段衡先开口:“上次的事,真的非常抱歉。对于这件事给白先生你带来的伤害,我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不知道提出来的赔偿,你们能否接受。” 乔四转头对着白秋实,温和道:“你觉得呢?” 白秋实紧张坏了,他印象里的罪犯凶神恶煞,只觉得这碰面会是下龙潭虎穴,凶险万分。 而现在却是如此一派诚恳的祥和气氛,这简直平各得太可怕了。 他本来就是好说话到有点糊涂的个性,只要对方有诚意,他纵然吃亏,也不会僵持着不让步。 而对方竟然如此和颜悦色,悔恨万千,赔钱又道歉,十二万分的诚恳。到这地步他就只能赶紧点点头。 “白先生,我知道我们让你不舒服了。如果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段衡还是那种温柔的神情,“楼下有贵宾室,你可以去喝点东西,做个按摩,对心情放松有好处。我会让人陪你去,所有的服务对你都是敞开的。” 白秋实在这如坐针毡,若能早些出这屋子,无论去哪里都是求之不得。听段衡这么说,就用眼神向乔四询问,得到许可,便赶紧站起身,慌里慌张地告辞,从这噩梦里逃出去了。 乔四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着桌子后面的青年,补充道:“刚才那些,我觉得还不够。我要你现在写一张字据,声明以后绝不对他有任何肢体及言语上的骚扰,签名盖章,加指印。” 段衡倒也大度,笑笑道:“可以。” 待取好纸笔,他突然又说:“等一下,这是指,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吧?” 乔四看着他,他又是一笑:“如果秋实并不反对,我想,以上行为应该不在限制之内。” 乔四淡淡地:“你想太多了。” 段衡笑道:“说的也是。不过这一点我还是要在条款里标明。就让他顺其自然,如何?我会尊重秋实的一切意愿。而至于乔先生你,最好也该尊重秋实,不要从中干扰。” 他叫他四爷,乔轼,甜蜜之时什么样的爱称也有过,而现在只成了乔先生。 乔四看他低下头,额头和鼻梁的弧度,还有翘起的睫毛。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一份声明,而后落款,盖了私章,又将么指沾了一层红色,稳稳按上去。 他的字体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丽风流。只是“致乔轼”这三字,他大概再也不会写得出来了。 “钱会即刻划到你们账上。这自然不足以弥补损失,只是聊表歉意。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一定尽力为你们办妥。” 乔四将纸张折好,收进怀里,朝他点了点头。 段衡又微微一笑道:“如果乔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已经安排了晚餐,当然,只有你陪着秋实,我不会打扰。” 乔四一贯是理所当然的享乐主义。有伺候周到的丰盛晚宴等着,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和白秋实一起,安危享受了指法曼妙的按摩,待到全身放松,亦是饥肠辘辘之时,便被带到餐厅入座。菜单已然安排好了,不用他们再费心,丰盛菜色便逐道送上。 白秋实吃得很忐忑,不时东张西望:“不用我们付钱吗?这样没关系吗?” 乔四平静地:“你应得的。” 因为受过伤害而得到补偿,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他后来为白秋实谈下来的赔偿金额之大,基本算得上是敲诈,足够白秋实下半生衣食无忧了。这算他的功劳。而至于额外多出来的东西,比如这晚餐,就是他在沾白秋实的光。 要他客观冷静地来看,段衡如此的体贴周全好说话,倒像是对白秋实动了真心。 这结论一出来,他胸口就猛然一跳,以至于他不由伸手摸了一下。 段衡还活着,已经忘了他,也一见钟情地爱上别人,还是个温柔可爱的老实人。这固然是很好的。 只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坚持。 50 白秋实歇了那么几天,又打起精神回去上班了.这天他从酒店回来,又是迷茫又是高兴的:"四爷,我换部门了." "哦?" "上面调我去做采购......" 谁都知道采购部是个油水多的部门,没有几分活络心思的,压根争不到这类肥差.这调动又远不如直接升职成为主管或经理那么突兀,招人排挤,更不会让目前还无法胜任管理职位白秋实为难. 这么体贴的调动是因何而来的,不言自明. 白秋实高高兴兴的:'这样好像收入有涨呢,也不用老上夜班了.等发了薪水,我去给你买那个手杖,走路很好用呢......" 乔四摸他的头. 隔了几天,白秋实晚上回来又向他汇报:"那个段稀,他今天请我吃饭." 乔四现在养了一缸金鱼,正仔细地数着看数目有无缺失,听白秋实这么说,便说:"你去了吗?" "嗯,我们是在电梯里遇到,他说为了表示歉意,要吃一顿饭.就直接拉我去餐厅,所以...." 乔四"嗯"了一声,皱眉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白秋实摇摇头:"没有的." 乔四放缓脸色,点一点头,又说:"以后他约你,一定要先问过我才能答应,知道吗?" "好,我记得了."白秋实对他的顺从是无条件的,"四爷,我打包了东西,这兔腿烤得特别好吃.本来留了两个带回来,但那人说可以另外叫一份,一共就有八个了.你看,还是热的呢." 男人把外带纸袋打开,坐下来高高兴兴地期待乔四吃.锡箔包着的兔腿果然香气漫溢,白秋实无论什么时候倒都是记挂着他. 乔四并不很爱在晚饭时间过后吃肉食,但还是享用了这份爱心. 晚上又是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睡觉,乔四素来喜欢有人暖床,而白秋实也自发地就和他很亲近,除了随他使唤,任劳任怨之外,对他也完全不设防. 为此乔四感觉奇妙.以往有人敢这样亲密地和他在一起,再受宠的孩子都是对他敬畏有加,不用陪床就个个如获大赦,没有像白秋实这样睡梦里还喜欢往他怀里钻的.他也不知道究竟他身上是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而白秋实的亲近又是没有任何娘娘腔腔的柔弱,或者巴结依仗的意思。只很纯粹的,养熟了的动物般的温顺和深情,不离不弃的,以至于乔四也对他完全放不下。 因为乔四嘱咐过的缘故,白秋实每日都会如实上报段衡和他的所有互动---那个叫段衡的人又在下班的时候等他,又要带他去吃午餐,又要给他买小礼物,又要送他回家。。。。。诸如此类,事无巨细。 除去前面的强暴部分不美好之外,白秋实好像是已经进入了一个灰王子般的童话爱情模式。被一个如此英俊多金地位上层的男性所追求,这追求还是含情脉脉的,温柔体贴的。 而段衡的追求力度,还不仅仅只放在白秋实身上,很快连乔四也接到了赌场工作的邀约,说是要聘他担任赌场荷官司培训的教官,工作轻松,几乎没有难度可言,福利待遇却是好到匪夷所思。 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合同对乔四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但乔四还是接受了见面商谈的邀请。 段衡约他在别墅内见面,大早便派了车子到他公寓楼下侯着,随时供他差遣,相当的显诚意。 别墅坐落在海边高地上,显出一种天然的倾斜,珊瑚礁制成的矮墙在通往大海的深灰色岩石和下游火山灰凝岩里做出一个完美的过渡。赤素馨树四处散落,白色花朵芬芳弥漫。别墅就犹如隐藏在矮墙之后的古堡,只露出一些屋顶,而后慢慢消失在树丛花朵之中。 乔四一路进去,只觉深幽恬静,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中有花树甜美清新的味道无声地流淌,只有他双足行走在这天地间。 他有过比这更奢华的豪宅别院,但这里像是有着灵魂,宛如他的一个梦境。 领他进来的人把他带到花园入口,又有管家打扮的男子迎上来:“段先生正在泳池,我带你过去。” 私人花园中的广阔泳池被露台和凉亭包围着,池水与海水远远看去像是连成一片,无边无垠。 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有挂了些鸟笼和架子,几色鸟类嬉戏其中,露台上还趴着两条金毛猎犬,空旷之中亦显得热闹有生机。 乔四看着泳池,那数十米长的池内有人在翻起漂亮的水花,身段有着人鱼一般的灵活和流畅。段衡还是一如既往热爱游泳这项运动。 乔四在泳池边上等着,看那人游完最后一程,而后出了水,忽而从人鱼化成了人一般,湿淋淋地踩在石灰岩台地上。 青年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迅速擦汗,披上袍子,略带歉意地笑笑:“失礼了。” 擦过之后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散落了几缕在额前,眼睛很深很黑。 青年也像是习惯了为人所注视,对乔四的眼神不以为意,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微笑招呼道:“时间刚好,不如一起用餐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乔四看得见那浴袍领口露出来的小半胸膛,还是一样的年轻漂亮,线条紧实。想起他方才出水的身形,身上竟有些战栗。 今非昔比。如果是以前,他招一招手,青年就会过来让他享用。如今虽然只是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已遥不可及。 51 坐下用餐,段衡便开口寒暄:“听说乔先生的赌技很是了得。” “一般而已。” 段衡笑道:“乔先生不必过谦,我从录像里也见识过你的技艺,令人印象深刻。” 乔四看着他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时候尚早,喝酒的确是不好。 “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很是需要,不知道乔先生是否有兴趣来我们这里上班。” 乔四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包括他叉起切小了的鱼块放入嘴中,嘴唇的轻微张合。 “作为教官自然是屈才,乔先生如果愿意,过一段时间便会提升你来管理赌场。” 乔四少年时便深谙各种赌术,也不嗜赌,但精于此道,相当有天分。他清楚段衡不上赌桌,但作为管理者,并不需要善赌,只要知人善用就可以。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段衡邀请到手下做事,受段衡的“任用”和“提拔”。 “薪水完全不是问题。乔先生是人才,对于人才我们绝对不会吝啬。乔先生如果还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会尽力满足。” 乔四有种角色互换的滑稽感,他喝下果汁,想了一想,看着青年的眼睛:“我接受。” 段衡笑了笑:“很高兴能与你合作。”他的胸有成竹是自然的,这种优渥到几近讨好的条件,有几个人会不接受。 并非为职权和薪金而点头的,大概也只有乔一个人。 既然商谈成功,那也便礼貌地庆祝一下。段衡微笑着放下杯子,伸出手来与他相握,手掌温暖有力,触感是干燥的。 只是这样的两秒钟,就让他全身战栗。 52 两人对视着,乔四从那眼瞳里看到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着青年的时候竟会是这种神情. 那小小的影像中男人脸上的表情让他突然从心底涌出一些悲伤的冲动,以至于他蓦然出声说:"段衡."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了,秘书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道:"段先生,施少爷和白先生要过来." 一提到白秋实,这场终于有了些温情的谈话便就此仓促完结.乔四还微微张着嘴,胸口起伏着,其中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段衡边交代秘书去准备东西,边转过头来略带歉意但毫不含糊地:"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乔四点一点头,站起身来,以他一贯的傲慢气派,体面地扶了手杖慢慢走出去,只是没有人看见他手心里冷了的汗. 对于段衡和白秋实,乔四做了种种设想,有时候以至于他自己都矛盾得恍惚起来了. 他爱着段衡,疼爱着白秋实,现如今段衡的心又是在白秋实身上,他顺带被拿来当做一个长辈尊敬,这其中的滋味,酸苦辣,唯独少了甜. 他历来的强硬歹毒,在这两个人面前再也施展不出来;空有一身本事,而情场从来都不是他的用武之地. 白秋实在懵懂地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约会之后,有一天突然受惊吓地回来对说:"那个段衡,是想追求我吗?" 这对乔四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可以笑出来的事,但他还是不由好笑:"不然你以为呢?" "他难道不是要对我道歉而已吗?他也总是那么说啊."白秋实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乔四几乎看得见他背上竖起的毛了,"为什么突然要追求我啊,我跟他怎么可能呢,太奇怪了这个人." 乔四看了看他:"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侵犯过你?" "倒不是为了那个....."试图解释来龙去脉就让白秋实有些费力,把眉头拧成麻花之后,还是苦恼道:"我也说不清啦,反正,就是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男人想了想,老实地:"我希望他不要喜欢我.他不是坏人,但是个花花公子." 乔四又意外了一次,他倒不曾觉得段衡花心.他记忆里那个青年是行事专注的人,一旦认定就相当投入,那份热情要一直烧到最后,甚至于玉石俱焚才终止.可能人真的是会变的. 看男人不安地蜷起来坐着,乔四便问:'那你是想娶个老婆过日子吗?" 以往娶妻成家是白秋实的理想,天天要挂在嘴边,时间长了,现在倒都没再提过. "大城市的女孩子看不上我这样的啦,我还是等回乡下再讨老婆,"白秋实想了一想:"要是不回乡下,跟你一起过日子就挺好的." 他的口气和眼神都是全然凭本能做事的简单,然后端了般柳橙来,坐着和乔四一起吃. 乔四摸着男人那柔软的头发.他体会得出男人对他懵懂的依恋,他握着白秋实对他的感情,就像是有了对付段衡的武器.但始终没能舍得将这把利器捅进段衡心脏里. 白秋实自从被告白之后,悄然大悟人家请他吃饭家请他吃饭邀请他出游原来是追求的意思,于是就开始避着对方了. 拒绝就是拒绝,给对方暧昧的暗示是不好的,他在这方面很坚定,连下午茶时间的美味水煎包也不能收买他了. 乔四对于白秋实的骨气表示了适当的支持,到了下班时间就会以家长的姿态去接他,免得他遭遇纠缠. 如果白秋实接受得了男男情爱,段衡又那么的喜欢,那他对这世上自己最疼爱的两个人,也可以成全. 白秋实既然完全不愿意,那他也不必勉强自己故作大方了.段衡成了"女婿"的滋味,虽然够亲近,却无论如何谈不上好受. 乔四估摸着,他这样护着自家白兔,势必让段衡不高兴,事业上受到一些阻碍和贬低都是正常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段衡竟然并没有为难他,依旧处处给于便利. 他上下班乘车不方便,又不到可以养得起司机佣人的排场,公司便给他派了车上,帮他请了钟点工做点家事,时常更有一些他喜欢,又不容易购买得到的奢侈品作为员工福利送上门来. 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生活质量倒也恢复了几成往日的水准. 这些都是段衡授意的,丝毫没有因为求爱遭遇白秋实的拒绝就打了折扣. 乔四不禁也想,可能段衡对白秋实感情也并没那么深.真如白秋实说的那样,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做派,而现在心思还并没有定下来. 这么一分析,不免想起段衡那时候说"还是你穿着最好看"的口气,心里不由就一动. 他以前从不屑于别人挑剩下的,不是新鲜的他都不喜欢.但段衡,哪怕是白秋实不要的,他也一样觉得是很好的,可贵的. 乔四又去看了一次镜子,希望能从镜子中那两鬓苍白的男人身上看出几分魅力来。 对于自己的外表,他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有能力,有胆识,有气魄。也许这些也能令人折服呢? 乔四呼出一口气,胸腔里有了一种隐隐的力气,以至于令他站直了。 他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喜欢他。 乔四如约去段衡旗下的赌场上班了。 他这半辈子从未曾替人打过工,即使在最潦倒的时候也一样,绝不伺候人,自损身价。 然而现在却在替段衡做事,管段衡叫老板。 虽然乔四绝对不在白秋实和段衡相处的时候露面,私下基本全无往来,但他和段衡因为公事而碰面的机会也很不少,每日都能见着他这位年轻英俊的上司。 说实话,段衡待他不薄。不知道是否因为白秋实的缘故,虽然对他有种喜怒无常的微妙情绪,但权限上还是相当的倚重,把整个赌场放心交给他打理,任他操纵,不多过问。 赌场的经营对乔四而言并非难事。他上得了牌桌,震得住场面。没什么是他玩不转的。 只不过他空降下来担任要职,必定遭人排挤。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些挑衅他的人心惊胆战,服服帖帖。但背后说闲话的,他也就任由那些人去了。 这天段衡把他叫进办公室,让他在桌子对面坐下,而后把当月的财务报告推到他面前。 乔四只略一看,就听得青年的声音在说:“你做得很好。” 被这样温柔地赞许,有种微妙的感觉,乔四看着他那生得漂亮多情的眼睛,嘴唇,原来都只在梦里,而现在是这样生动真实。 “我打算给你办一个庆功宴,也算是迟来的上任酒。不知你有什么要求?” 乔四没有马上回答,他略微的有些走神。 虽然无论穿什么都不会有人胆敢指责,但段衡在办公室里总是正规的西装衬衫,打上领带,从不随便,以示尊重。 当年他和他独处多是私人空间,少有这样的严谨打扮,更多时候是什么也不穿。而这样一丝不苟的段衡,比起一丝不挂的,更有种严肃的美感,嘴角却又是带着微笑,以至于他心口通通跳着,有种暗恋般的悸动。 缓了一缓,乔四道:“你拿主意吧,看着办就好。” 他身在高位惯了,到现在也改不了说话习惯,段衡倒也不觉冒犯,看他颇有趣似的。 下午茶时间的红酒和鱼子酱送进来,一式两份,段衡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而后继续说:“你觉得游轮好些,还是。。。。” 话到中途,电话响了。段衡接起,听着便挑一挑眉,挂断之后对着乔四似笑非笑道:“嗯,有人对你的着装有意见。” 乔四并不发言。工作人员都有制服,只有他不肯牺牲一贯的喜好,只穿柔软舒适的绸缎衣物。他待人接物都懒洋洋的,并不热情,骄傲又阴沉,上上下下横竖是得罪了不少的人。 像这样的告状想来段衡已经接到了不少。他也觉得段衡对他的能力赞赏有加,但不会对他有好的印象。 “要我来说的话。”段衡又笑道,“倒也不必换了,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很适合你。” 乔四看一看自己身上,又听他说:“绸缎还是你穿最好看。” 乔四一时有些意外。这口气倒也并不轻薄,更没有轻薄他的必要,像是真的在欣赏。 和他视线相对,青年笑了一笑,便掉转眼光,聊家常一样的口气:“对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 “看过你的履历,知道你实际年龄,还不到于要到这样的地步。” “。。。。。。。” “我认识很好的中医,如果知道病根,倒也可以试着治的。” 难得他有这份热心,乔四想了一想,便说:“是遇着些变故。” 他的头是因为他才白的,然而他已经不记得他了。 53 庆功宴筹备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在段衡的别墅内举办,排场十分气派,也给乔四留够了面子,样样都是他说了算,连段衡也要在一边替他斟酒,倒像他才是这场上的主人。 对于当场收到的令人艳羡的大封红包,乔四反应很平淡。实在难有让他动容的东西,何况他曾经比这有钱不知多少倍。 只不过接过红包时碰到的青年的手指让他颤抖了。 段衡的英俊是一如既往的,眼下的疤痕令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迷人。 每当青年在喧闹之中弯下腰来,将耳朵凑近他嘴边听他说话,或是在他耳畔和他交谈,都使得他不由要为那点带了湿气的碰触而脊背发麻,而后为了掩饰要再喝下一杯酒。 热闹之中难免纵情,他很久没有过这样得意尽欢的场面,一旦高兴随意,就喝得过多了,身上渐渐有些软。 乔四靠在椅子里,全身都发懒发热,知道自己脸上必然已经微红了,只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形态,段衡凑过来,他便抬起已经懒了的眼睛,斜斜望着青年的脸。 “你醉了。” 对于这评判,乔四只把眼皮动了一动。 段衡弯下腰,用的是温柔得类似宠溺的口气:“不舒服了吧?先到楼上歇息一会。” 乔四在他的搀扶之下起了身,走了两步就迟疑地站住了。他不喜欢爬楼梯,台阶会让他腿脚的不灵便一览无遗。 平日里他傲慢惯了,无所谓于别人的眼光,反正没有人斗胆拿看瘸子的眼神来看他。但在段衡面前,他十分不愿意露出哪怕那么一点的狼狈。 他在固执的停顿里,忽而听见青年说:“我帮你。”而后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 乔四慌了那么半秒钟,便镇定下来。他不作声,更不会显出受宠若惊的姿态来。他依旧有着那种受人伺候的架势,在青年怀里也有帝王般的气派,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脏在那几十步路里跳成什么样。 段衡上了楼,进到休息室,便将他放进沙发里,熟练地拿过一个靠垫给他枕着,还给他拉了一下皱起的衣服,免得衣褶子在身后硌着。 乔四半躺着看着青年直起身来,解开扣子,脱下西装外套,只觉得醉得更厉害了。 而后那外套被盖在他身上。 “歇一会儿,好点了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乔四身上发着热,只得把眼睛闭上,觉得段衡的手指似乎从自己脸颊上抚过,但也不知是不是酒醉中一时的错觉。 段衡对他的照顾似乎超过了对长辈的礼遇范畴,可能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暧昧意味在。但乔四对于辨识这种情绪并不高明 。 他在情场上的姿态一直是拙劣难看的,败绩累累。这半辈子里他若想要得到别人的感情。靠的无非都是让他们怕他,敬他,有求于他。而如何能让人爱上他,他从来不知道,要分辨别人是否对他有好感,更是近乎无能。 段衡对他一笑,一温柔,他就琢磨不透那其中的意思,摸不清到底只是礼貌,还是有别的情绪。他的老练在这里完全失去作用,只剩下冷静而傲慢的笨拙。 次日到了下班时间,乔四又去接白秋实,到了采购部,他远远看见段衡和那个桃花眼男人都在。白秋实跟他们坐在一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被夹在中间,像只无主的小动物,东张西望着,表情像是有些为难。 乔四瞧着段衡在,心中就跟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般,竟然慌得不知所措,想着今日忘记带手杖,走路更不好看,心里就先迟疑了,只有脸上还维持着那份傲慢。 走近到适当的距离,他叫了一声“阿白”,白秋实一眼看见他,立刻以一种小狗的快活跑过来,拉住他。 “段衡他们要请我们去看电影,有明星的首映式,你去吗?” 乔四感觉到段衡正远远看着他,又不免脸热,只摇摇头。 “那我也不去了。” 乔四摸一摸白秋实的头,白秋实把手放在他手里,就高高兴兴地被他领走了。 晚上他便接到了段衡的电话。青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种磁性的迷人声线:“乔先生,你方便出来喝杯酒吗。” “谈公事。” “闲聊而已,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随意一点。” 这么久以来,两人每一次有公务之外的见面。乔四去找了一套新的衣服穿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扣了三次才把扣子扣好;也觉得镜子里自己的白发很不好看,弄了很久也无法掩饰,弄了很久也无法掩饰,只得作罢。 在酒吧看见早一步到达的段衡,青年穿得休闲了很多,略宽的羊绒毛衣之下是深色牛仔裤,棕色翻皮短靴,显得年轻简单又温柔。 乔四保持着气派入了座,两人客气地喝过一杯酒,青年便露出有话要说的神色。 “虽然这话,现在由我来说可能会有些不妥,但我还是觉得有开口的必要。” 乔四心里早不知闪过多少念头,但也只默不作声地等待着,按捺着心跳。 青年放下酒杯:“我在想,你和秋实会不会太亲密了。” 乔四看着他。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亲属关系,如果不是情侣的话,你们之间有些动作会不会太过火了?” “。。。。” “听说你们甚至还睡在一起。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妥当么。” “。。。。。。” 乔四在这他期待之外的攻击面前,突然没了还手之力。 而青年还是毫不退让地注视着他:“我想请你和他保持距离。这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 54 乔四回到家中的时候,白秋实已经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了。乔四很喜欢这种亲密,就像冬天时候被窝里有一只猫一样,暖床暖胸口。 相对于男人那样满足的熟睡的脸,乔四将他摇醒的动作未免就显得有点残酷。 “你起来吧。” 白秋实迷迷糊糊的,翻着肚皮的小兔子一般,摊开手脚,睁起眼睛望着他。 “以后别在我床上睡了。” “啊?”男人这回彻底醒了,慌忙坐起来,揉着眼睛道:“怎么啦,四爷?” 乔四拍拍他的头:“屋子够大,也不是没别的床,你回你自己房间吧。” 白秋实愣了一愣,手上还抓着被子:“是不是我晚上睡觉踢被子打扰到你啦?我不打呼噜的。。。” 乔四打断他:“你我都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这样早就不合适。” 白秋实显得挺难过的,但他毕竟听话,也就这么被赶下床了,在门口又看了看乔四,见没有心软的意思,才沮丧地垂着头出去。 乔四一晚上都没睡好,他没了这个,没了那个,现在连怀里那么一个小东西也不能有了。 自从两人的关系显出距离来,白秋实就特别小心在讨好他,生怕哪里又惹他嫌弃,成日都紧紧跟在乔四身后。 只是他不知道乔四在那挨了耳光一般的自暴自弃里,已经打算将他也一起抛弃了。 很快白秋实也终于觉察出那明显的不妥:“四爷,你是不是不要我跟你一起住了啊?” “你现在赚的钱也够租房子了。做人还是要独立。” “但是,我们一起合租,不是比较好吗?我也不会吵到你,还给你煮饭。。。。” 乔四只说:“我问过了,公司可以给你提供宿舍,位置不错,租金也只收象征性的一点,十分便利,你东西也不多,今天就搬过去吧。” 白秋实站了一会儿,从乔四的角度看,这大男人简直像是要哭了。但终于也还是回房间收拾了东西。 送走白秋实,乔四一个人过了两天,这两天的滋味实在很难说得清。 而这一天,他窗口看见楼下有台车子停住,车门打开之后,就有个男人下了车,接着又在开启的后车盖那里往外扯包裹。 这就像被自己放生的一只小狗似的,丢在路边上,他还是小心翼翼跟回来了。 乔四打定主意,狠下心肠下了楼。白秋实刚把包裹扯出来,见了他,就满腔的高兴:“四爷,我回来了。” “是有什么事?” 白秋实收住高兴,一下就小心了:“我一个人住不惯。。。。还是想回来跟你住。” 乔四只瞧着他,不说话。他又赶紧说:“段衡送我回来的,要不请他让咱那吃顿饭?” 话音刚落,那车子已经毫不留恋地掉头开远了,避免和乔四碰面似的。这又给了乔四一记重击。他在这一刻,简直觉得是厌恶自己,连带厌恶着白秋实了。 白秋实还在等着回复,乔四转头看着他:“你走吧。” 男人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都让你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白秋实眼里渐渐满含泪水。乔四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成年人的这种软弱,一直是他所轻蔑的,但这时候自己居然也没法和他对视。 段衡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在又爱且妒的情绪里,几乎要被逼出暴虐的本性来,换成若干年前的他,白秋实是要死在他手里的。 而现在却不行,相依为命能让人生了软弱。 乔四到家中,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到他简直都觉得偏头疼要发作。虽然白秋实这么一个小人物也许算不得什么,但那是他现在仅有的,而他连这个也丢给段衡了。 他在这自暴自弃的,近乎自卑的恼怒里,觉得非得这样把身边所有的都甩干净了,才艰解气。 当晚他又接到段衡的来电。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是愉悦的。 “你真不打算让秋实回去了?” 乔四待要冷哼一起,心里又堵着,半晌只得说:“你满意了么?” 青年笑道:“还好。” 乔四顿了一会儿,终究是心疼白秋实,又道:“你记得约法三章,他不愿意,你就别对他不规矩。” 青年像是笑了一下,而后说:“怎么,难道你还是舍不得?” 乔四没有马上回应。他有很多要对段衡说的。但对着这个已然不记得他,爱上了白秋实的男人,他说不出口。 “你往后若要跟他在一起,就好好待他,别逼他。他要有个什么委屈,我势必要讨回公道。” 那边沉默了一刻:“乔四,你是有多喜欢他。”而后电话便重重挂断了。 乔四看着落地玻璃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像。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需要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然而连白秋实也被他赶走了。 他边痛恨自己的坏脾性,边又难以忍受情场上接连受挫。这纠结着缠在一起的复杂感情令他痛苦,甚至于优柔寡断起来。 错觉55 乔四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料理赌场之余,自己偶尔出手也赢了不少钱,只是现在这钱就赢得毫无意义.他原本还想着除了那大兔子之外,日后还能养一窝小兔仔,有滋有味.而现在钱赚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花.一个人连挥霍也是乏味的. 之前的酒池肉林,他已经不想要了.人尝过真正的好之前,是不知道什么才叫"好",才会胡乱过混日子.而如今他明白没有比真情更好滋味的.他和白秋实并无情爱,但白秋实半夜给他熬的一锅白粥,也胜过鱼翅燕窝. 在他这么彷徨又挣扎的时候,突然再次接到段衡电话. 段衡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就说:"白秋实不见了.你比较了解他,他可能是去了哪里?" 乔四一下子就怒急攻心.他把白秋实赶走,交给人家,可不是要白秋实受苦的意思.白秋实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连最后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也没有了. 好在乔四在找人方面素来有本事,白秋实又不是个会掩饰躲藏的人.花了没多少工夫,乔上就在长途汽车站把他逮住了. 白秋实大包小包背着,站在边上候着车,一眼见了乔四,眼角就有点发红,但要流露情绪又很不好意思,只擤着手里的车票. 乔四见他平安无事,心里先松了,但又还在气头上,只想把他拖过来狠揍一顿屁股,不由沉着脸道:"你这是搞什么鬼?好吃好住,哪点让你呆不住了?" 白秋实不吭气,把票紧紧揪着,过了一阵才眼红红地说:"你不要我了." 乔四愣了一愣,但还是斥责他:"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要不要的?" 白秋实也不辩驳,只泪汪汪望着他,大庭广众之下,连丢脸也顾不上了. 乔四对着这种小狗一般的眼神,为男人对他毫不掩饰的真情而胸口发闷,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便说:"过来." 乔四这回把白秋实领回来,是笃定了心思,因此他不先带白秋实回家,而是径自去了段衡的住处. 别墅的守卫都见过他,知道他目前身份是赌场经理,也为他的气派所震慑,用不着通报就给他们放了行. 于是乔四就这么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主屋.楼下客厅灯火通明,段衡和那桃花眼男人都在,正坐着商议什么,突然见他们俩进来,不免脸上都露出意外之色. 乔四也不给他们缓过神来的时间,拉着白秋实,就一瘸一拐到段衡面前,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你当面说清楚的." "你喜欢他,这我知道,但你的追求并不需要我来回避.能不能得到他的心,全看你自己.不必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乔四一气训完话,又道:"还有,段衡,以前的事,你是都不记了,可我......" 段衡脸色微微一变,笑一笑.白秋实也"咦"了一声,抓紧乔四的手. 乔四转过头去,就见他犹疑地指着段衡:"他不是段衡啊." 乔四莫名其妙,唯有皱了眉.白秋实又掉转手指方向,对着那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他才是段衡吧." 一时厅里无人再说话.一种微妙的情绪流窜着,坐在那的两个男人复杂神色看在眼里,乔四电光火石地醒转过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 白秋实有点茫然:"不然呢....." 乔四渐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过于突然和强烈的愤怒和惊讶让他身上冷了又热,复又整个人都心凉下去. "你根本就记得." 对于他的话,段衡只神色复杂地笑了一笑. 乔四气得身上都发颤,他几乎忘记段衡是最好的演员了.扮演一个失忆的人对段衡而言有何难处. 这一场彻头彻尾的都只是报复.段衡故作遗忘,实则清醒地在看他辗转反侧,欣赏他的痛苦不堪. 原本以为起码他对白秋实的爱意是真实的,那把白秋实交过去,也是种托付和成全.哪知道原来竟然是这样在戏弄他们,连毫无关联的白秋实也不放过. 乔四用力拉了白秋实的手:"我们走." 白秋实还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一夜之间乔四就杜绝他再和段衡那边的人往来,自己也辞了工作. 但他素来是最顺从乔四的,乔四要他跟谁翻脸,他就紧闭嘴巴,绝对不再跟那人多说一句话.他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是糊涂的,但执行乔四的命令就毫不含糊,立刻同仇敌忾地对那桃花眼的冒牌段衡相当愤怒. 那人之前的含情脉脉也都是装的,是照着跟段衡编好的剧本在演而已.不仅是强奸犯,还是个骗子,不是好东西. 这样一来,两边就彻底绝裂了. 乔四事后只一打听就弄清楚,那个桃花眼名叫施宸,在T城金融界大有名气,和段衡到M城来是为跨地投资.这么一整理他也就想起来了,当年他曾经见过这个人的,只是一面之缘,并不放在心上,更想不到这人才是对白秋实施暴的元凶,又帮着段衡演了这么一整出的戏. 他原本对段衡还心存了一些希望,他觉得完整无缺的那个段衡应该还是爱着他的,段衡现在之所以无情,只是因为不记得. 哪知道段衡正是因为记得. 这令他愈发觉得不堪.他的自尊心能接受段衡忘记他,而难以消化段衡明明记得他,还百般轻慢和羞辱的事实. 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过的,暗恋般的种种憧憬和忐忑,都成了笑话。于是他身上那点为情而生的软弱也就此不见了。 56 乔四辞去赌场经理一职之后,便另起炉灶,专职赌石.他原本放下身段去为段衡打工,是自觉亏欠,加上有心亲近,心存希望. 段衡这样玩弄他,他自然该趁早死了心,不必再有什么柔情了. 在赌石场上,乔四便赌兴大发一般,卯起来赌,屡点屡中,可谓点石成金,切出了十几块好玉. 饶是他本领了得,毕竟不是透视眼,石头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神仙也难猜.每一刀下去都是惊险,切垮切涨,只在一眼间,比上赌桌更刺激几分. 连着几天下来,费心费力,乔四不自觉得身体已经乏了,光站着就出了一头虚汗。 这天竞拍的石头,最引人注目的是块巨大毛料,份量近吨,外层黝黑泛灰,饶是细腻,蟒带醒目,还有大片的松花。关键是擦开的窗口显出浓烈绿意,看似冰种高绿。若这么一块切开来是极品翡翠,那价钱真是不用说了。 乔四绕着看了一圈,尚自暗暗推敲,突然听得人说:“段先生,您也来了。” 乔四背上一颤,不由转头去看。站在身后两步之遥的,果然是双手放在口袋中,姿态闲散的英挺青年。 边上陪同的人逐一为段衡介绍这些参与明标竞标的赌料,提供些意见参考,末了问:“不知段先生对哪块有兴趣呢?” 段衡笑道:“要赌,自然就赌大的吧。”而后手指微微一点,恰对准乔四正看的那块大毛料:“这个还不错。” 指完翡料,他才顺便看见旁边的乔四一般,扬眉道:“这么巧,乔四爷您也在。莫非您看中的也是这块?” “。。。。。” “我要的东西是势在必得,建议您还是不要白白抬价来得好。” 乔四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待到竞标开始,拍过数十单之后,终于轮到这块重头戏出场。报完底价,锤声刚落,现场就举起好几块牌子,乔四大致看了一看,其中最醒目的便是段衡的出价。 “一千万。” 这一块是竞还是不竞,理智已经不太能控制得住他了,乔四举起手里的牌子。 “一千两百万。” 段衡笑着果断地举了牌。“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现场已然成了他们二人的角逐,只有拍卖师的声音在嘶哑地重复:“三千万第一次,三千万第二次,三千两百万第一次。。。。” 沉默中只有牌子的起落,很快乔四又最后一次举牌。 “五千万。” 这回段衡没有再举牌的动作了,只转过头,笑着对他比了一下大拇指。 乔四感觉得到自己背上已经微微湿了。某种意义上相对于段衡的“赢”,让他略微放松,然而他也第一次有了不是那么自信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动摇一出现,他就已经知道不妙了。气势很重要,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就赢不了。 获标的赌石当场切开,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里,里面竟然是苍茫凄凉的一片白色,两片白茫茫之上数点苍蝇屎,那一条翠绿只有一个指头宽。 一时满场都是同情兼庆幸的叹息声。像这样能让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大臭石,也算万中挑一了,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乔四并未晕厥,吐血,或者癫狂失态,他甚至没有出声,只微微皱起眉。 他不禁要怀疑段衡是设了套让他来钻。只不过这种圈套,也要他肯钻才行。 段衡知道他对他没有抵抗力,他也真的唯独对段衡克制不住,这怨不得别人。 乔四拿了手杖,站起身来。愿赌服输,他不是输不起。 段衡走过来,依旧却步闲散的,那神情也看不出是要来安慰还是奚落。两人面对面站着,段衡笑了一笑,伸手对他做了个同情的礼节性拥抱,不容拒绝地拍一拍他的背,嘴唇贴住他耳边,却是轻声道:“我倒要看看穷了,还有谁跟着你。” 乔四等青年转身走开了,才垂下眼皮,沉着脸调整气息。他并不气急于赌输这一把,他有的是翻身的本事。只是段衡的咄咄逼人令他心口都气得发闷。 当年的事,他自然有对不起段衡的地方,然而段衡终究也是背叛了他,才害得他落到这步田地。 要算起来谁也不见得欠了谁,两败俱伤。他这般毫不仁慈的人都不忍去计较了,段衡却反而这样不依不饶,何必呢。 这一赌之下元气大伤,这段时间赢来的资本都化无乌有,甚至于负债。但乔四也并未特别受打击。 他深知赌这一行的规矩,再大的赌注他也输过,没什么了不起。金钱这种东西,去了还会再来,不必太在意,失去未尝不是得到的开始。 只要段衡不在眼前,他头脑就相当的冷静,他相信自己在不受干扰之下的判断力。 房子被收走的当天,楼下倒是来了不速之客。高大的两个男人,风流倜傥地站在那里,人是英俊得无话可说,衣着光鲜,跑车也漂亮,就那么风度翩翩地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乔四无动于衷,也显不出什么狼狈,收拾好要搬走的东西并不多,他腿脚不好,白秋实就积极地一个人在跑上跑下,把行李往借来的车里塞。 乔四不打算搭理那两人,那两人看完热闹,倒是相当大方地自发走过来,段衡还是一贯的得体微笑,绅士地帮他将车子后盖箱关上,而后道:“这次来,是想看看乔四爷您经济上会不会不方便?如果有需要,您说一声。” “。。。。” “我们多少也有过交情,这点忙,还是该帮的。” 乔四总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的意思。倒是白秋实搬了最后一个袋子下来,在旁边赶紧插嘴:“四爷,我还有存款呢。” 施宸一见白秋实,就来了精神,俨然花花大少的模样,逗兔子一样逗着他:“存款,你有多少,十万还是百万?够做什么呢?” 看他美滋滋地要去勾白秋实的下巴,乔四一把迅速抓住那意图不良的胳膊,稍一用力就要将它当场折断。另一股强大的力道却插进来钳紧他的手腕。 “还请乔四爷手下留情。” 青年说得客气,还带着微笑,手上则没有半分懈怠,令他不能再动半分。 乔四愣了那么一刻。他还是没想过自己有被段衡亲手阻挡的一天。青年就站在他对面,在他们为人所刁难的时候,不仅不帮他,不护着他,还出手制住他。 这让他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斗志,心灰意懒的,手上力气也随之泄掉了。 看他手垂下来,白秋实只当他被弄伤了,忙挡到他身前,把胳膊大大张开,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不准你们欺负人!” 乔四心想,会不顾一切站在他这边的,现在也只有白秋实了。他从青年的指间抽回手,再将男人爱惜地搂过来:“我们走。” 他拥着白秋实坐进车里,车门关上,车外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乔四也不多看他们,车子便发动了。 57 乔四带着白秋实搬到小旅馆里暂住,他厌恶住破房子,不过手头不方便,也只能先熬个两天。白秋实刷了半天的马桶,又给他铺床叠被的,倒也弄得还算干净舒适。 两人躺在被子里,那床是十分的小,乔四把脚就压在白秋实腿上,白秋实喃喃地说:“明天我去跟我弟弟借点钱看看。” 白秋实那点储蓄是远不够还债的,但乔四也没用几分心神在为钱发愁。他想着段衡的无情无义,萌生出一种伤感,这世上他和白秋实大概也只有彼此了。 白秋实去了几趟,起初碰了一鼻子灰,但以他容易害羞的个性,这次却真的坚持到借回来一些钱为止。 虽然不多,乔四也觉得这个男人委实可怜可爱,简直让他疼爱到心尖上去。他对宠物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别背叛他,就是好的。 而白秋实不仅忠心耿耿,还能外出为了“觅食”,让他如何不宠爱。 乔四在继续进出赌场的时候,就遭遇到一些刁难,换筹码的时候被怀疑使用假钞,赢了钱又被怀疑抽老千,没少受折腾,甚至于数次之后赌场摆明了不欢迎他。 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在和他过不去,段衡存心在逼得他走投无路,可他岂是那么好摆布的。 乔四上了公海赌船。M城的赌场经营权是在段衡那娱乐公司手上,话都是他说了算。而公海之上的赌博,连政府都管不得,段衡更是鞭长莫及了。 赌船晚上到港口接赌客,行到公海之上开赌,直至清晨回港。乔四暮出晨归,小钱换大利,每日都荷包满满,段衡也不能奈他何。 只不过这样的话,白秋实就不方便跟着他。常赌无赢家,他不希望白秋实沾上这赌圈里的习气,晚上就只能将白秋实留在城里。 凌晨他才能回到家,吃一顿饭,补眠的时候白秋实便乖乖出门打工,两人作息时间全然相反,连说说话的机会都少了。 乔四也知道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他只等筹措到一定数量的资金,就不必再靠赌来赚钱了。 这天下了赌船回来,乔四心情甚好,一晚上狠杀了数百万,算一算目前赢来的所得,也差不多够他日后经营一点小事业,今日起就不用再受海上颠簸之苦了。 回到新租的公寓,没有看见白秋实主动出来开门迎接,乔四就已经觉得不对。待取钥匙开了门,室内极度安静,空无一人。 乔四看了一下厨房和卧室,都还保持着他昨晚离开时的模样,碗筷才洗了一半。白秋实不在应该已经很多个小时了。 通宵过后原本就缺氧缺眠的大脑愈发隐隐作痛,一时也有些喘不上气,乔四按住胸口,缓了一会儿,才咬牙拿起电话。 乔四先后打电话给数家私人侦探社。。到了晚上,根据纷纷回馈来的信息,白秋实的去向就很分明了。乔四拿上手杖,叫了车子,径自去往段衡的别墅。 这回对于他的登门拜访,对方像是已有准备,大有等着他大驾光临的意思。乔四被人客客气气带着,引着进了了旁厅。 厅里灯光不是特别明亮,屋内装饰都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就显得有些暧昧。 身材修长优雅的青年斜斜躺在铺了皮草垫子的软榻上,眉目如画,手中红酒在玻璃杯中的色调衬得他的皮肤雪白。见下人带了乔四进来,青年便笑道:“乔四爷您这么晚来,是想和我喝一杯?” 乔四对着他这样的美色,即使在这样兴师问罪的时候,也不免心中一动,但终究没那种心情,开口便道:“白秋实呢?” 段衡稍稍坐起身来,胳膊还撑在软榻上,手掌托着脸颊,笑一笑:“他啊,大家相识一场,请他过来叙叙旧,怎么?让四爷您担心了?” 乔四抬起眼皮,缓缓道:“他现在在哪?” 段衡倒是沈得住气,依旧笑容不变:“四爷何必着急。难得你我见面,你不想和我谈谈吗?” 段衡原本就生得俊美,更清楚用什么样的微妙神情,眼光,语气,能把魅力发挥到极致,这样一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还真是会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制。 乔四是怕了他的演技,他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一次,两次,实在不想栽第三次,于是不为所动,冷森地:“我只问你他在哪里。” 段衡又笑了一笑,也收起那种蛊惑人心的气场,站起身来,礼貌道:"既然四爷没有闲谈的兴致,那就喝一杯吧.我这就带您去见白秋实." 乔四皱着眉,但还是接过递来的酒杯,和他一碰,草草喝了下去. "四爷这边请." 段衡把他带到楼上卧室,门一打开,就看得见蜷在床上的男人,还有坐在一边的施宸. 乔四也顾不得走路姿势,忙过去察看.见白秋实气息平稳,只是睡着了,衣着也并无凌乱,一颗心先放了半颗,伸手去摇醒他. 白秋实被摇了好几下,才睁开眼睛,还迷迷糊糊的,眼光对上乔四,便要揉眼睛,但使不出力气. "四爷..." "您怎么到这里来的?" 白秋实想了一想,迷糊中有些困扰:"我记得我在洗碗,然后门铃响了,我就去开门,然后...."回想之中,眼光对上施宸,他就吓了一跳:"啊,是他拿针头刺我....." "现在没事了."乔四摸摸男人的头,又把他紧紧抱着.这算虚惊一场,他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一次类似于痛失乔博的打击. 段衡在一边笑了:"啊,他现在是你的命根子了?" 乔四抬眼去看,青年的笑容并不和善,以至于他也生出警惕来:"你们要敢伤他半毫,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段衡又笑:"这个我倒是知道.四爷您杀我都杀过两次了,有什么是您下不了手的呢." 不等乔四再开口,他又说:"施宸,你把你要的领走吧." 错觉 58 施宸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而后伸手要将白秋实从乔四怀里扯出来。 乔四正要动手,段衡又按住他肩膀:“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著急么。” 青年的力量比他想象得要大,乔四一时有些意外,来不及细想,一分心,白秋实便被从他怀里夺走了。 白秋实身上软绵绵的,急得嘴里直骂“王八蛋”,还是被施宸抱起来,先笑著对嘴亲了一下。 乔四瞧见这一幕,眼底陡然杀机毕现,伸手就去抓。要不是段衡更快一步阻住他的去势,施宸的胳膊只怕要被整条卸下来。 和段衡交手,他现在竟然占不了上风,大有节节败退的趋势,这让乔四有些难以置信,而在这空挡里,施宸已经趁机抱著白秋实出去了,叼了兔子的狐狸一般。 乔四又怒又恨,狠狠道:“段衡,你发过誓不强迫他,写过字据按过手印的,做人不可言而无信。” 段衡不由笑了:“这倒是没错,不过,施宸可没答应过。” 乔四森然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段衡笑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有义。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种人。再得宠的你不也一样说送就送?那个小兔子,是床上功夫了得还是怎么的,就让你这么偏爱了?” “段衡,你对我有旧怨,何必牵扯到他身上。若觉得我亏欠你,直接来讨不是更好?” 青年又笑了:“我是要向你讨。不然你以为我们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乔四蓦然身上一寒,他也已经觉察到异样了,自己的速度,力道,都远不如平常,而且越来越弱。 青年好整以暇地化解著他的进攻,冷不防将他一推,他竟然就站立不稳,往后仰天倒在床上,床虽软,也令他脑中嗡地一响。 “你刚才,给我喝的什么?” 青年笑道:“当然是和你那宝贝兔子一样的东西了。” 乔四想起来,不由愈发恼怒,口气冷森:“我劝你不要做令你自己后悔的事。” 青年只居高临下看著他,笑一笑,并不回答,只说:“对了,你知道施宸现在正对你的心肝宝贝做什么吗?” “……” “啊,你倒是不用担心那兔子会受苦。施宸的技术那是比你强太多了,你还是担心你的宝贝别因为太销魂,食髓知味,就跟他跑了吧。” 对一个男性的侮辱,到这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乔四气得身上发颤,却又见青年站著,带著那点莫测的笑容开始解衣扣。 “你干什么?” “你果然忘性大了。这样的话也问得出来。” 段衡解扣子的速度并不快,悠闲得近乎蛊惑,对话之间也只露出一点胸口,乔四在咬牙切齿之余,呼吸也不由乱了。 “我看,你跟那兔子呆久了,多半已经忘了在下面是什么滋味。” “……” “我今天就让你想起来。” 乔四到现在,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仰躺著,看青年一点点脱去上衣,那景色自然赏心悦目,却让他额上出了汗。 而后段衡俯下身,替他解了衣服。他的衣服被脱得很快,乔四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得到青年的手指和他低温的皮肤偶尔的碰触,而后身下便只剩下床单那丝绸的质感。 乔四睁著眼睛,和俯视他的青年视线相对。青年睫毛纤长滴垂著,那光影遮得眼中深邃,看不清其中神色。他不知道自己在青年眼里是怎么样的,比起被施暴,他此刻更担忧的竟然是自己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呢。” “……” “还在想你家那宝贝?” 段衡又笑了一声:“你想知道他怎么样?他现在也跟你一样。至於施宸嘛,他也会像我这样。” 说著便俯下头,在乔四胸口轻微一舔。 乔四背上不由为之一颤,而后那舔舐逐渐往下,经过他的肚脐,再下至大腿内侧。那灵活的舌尖令他禁锢已久,已然半死一般的欲望都复活过来,全身都战栗得难以自制。 段衡舔过他,又将他前端含进口中,略一逗弄,便复又吐出来,再用手指去摸索他后方。 “施宸也会像我这样。把他的东西,放进你那兔子的这里。” 乔四又气得脸色也变了:“我杀了他!” 段衡直起身来,看著他道:“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眼见他一副愈发气得要出心病的模样,段衡又亲了一亲他的额头,低声说:“你恨死我了,恩?” 乔四默不作声。青年又亲了他一下:“你也先别忙著想杀我。你好好重温一遍跟我在一起有多快活,再恨我也不迟。只怕等下你就要爱死我。” 乔四看著段衡解下皮带,就忙把眼睛闭上。他有了种奇妙的怯意,不是怕段衡对他怎么样,是怕他自己的反应。 他完全抵御不了段衡的调情手段,当年他还享尽美色,餍足腻味的时候,都能被段衡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现在。 在深入绵密的接吻之后,青年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亲了一遍。这漫长的前戏无疑是种情色的煎熬,乔四在克制的喘息里,感觉到脚趾被温热的口腔含住,这让他整个人都几近痉挛,不由发出声音来。 段衡抓住他的手,手把手地,用他无力的手指来拉下拉链,而后探进去握住那火热的下体。乔四战栗著,那触感令他脊背都发麻,而他只能任段衡摆布,被动地用掌心感受那欲望勃发的器官。而后带著它到自己腿间,再清晰地感觉到它缓缓而有力地进入自己体内。 乔四颤抖著领略那抽送,他太久没和段衡有过碰触了,对这样的插入简直没有抵抗力。青年的身体是健康而强劲的,埋入的时候带给他火一样的热度。 他的自尊和理智让他不能接受这种任人玩弄的性爱,但生理上的快感无法抗拒,段衡一开始动作,他就连呼吸都不能了抑制了。 青年性感地动著腰,带给他的快乐犹如他做过的春梦一样,乔四努力忍耐著声音,但那情潮有增无减,满面绯红之后,渐渐连呻吟也克制不住了。 “喜欢吗?要我插你这里吗?” “啊……啊……你,你给我出去……啊……” 青年反而进得更深,扣住他的腰,一连串律动令他欲仙欲死,听他呻吟得愈发淫靡,边低声喘息道:“那人能像我这样吗?干得你这么舒服吗?” 乔四自然答不出来,在他那催情的呻吟里,段衡压在他腿间前后玩了个够,又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他腰上,就著这姿势,更深入地交合,顶得他吟叫不休。 乔四在那几欲令人癫狂的欢爱里,突然意识到,他的力气已经慢慢回来了。他是用过太多药的人,药效在他身上的持续时间会比普通人短得多。 他被段衡插得无法抗拒,喘息连连,不再是因为他无力反抗,而是因为他也沈迷其中,欲罢不能。他甚至希望段衡就这么持续下去,用更多的花样和他尽情交欢,不要停止。 他对於青年的侵犯,简直难以不迎合。乔四在床上素来是享乐主义者,而这时却不免痛恨自己这可耻的特性。 而他在药效过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攻击,而是在青年变化姿势的时候本能地搂紧青年的脖子。这让他最后一点自尊也被自己粉碎殆尽。 渐渐已不知身在何方,乔四恍惚著也忘了时日,好像还在当年,他们俩还能倾情以对的时候。 ~~~~~~~~~~~~~~~~~~~~~~~~~~~~~~~~~~~~~~~~~~~~~~~~~~~~~ 其实,按一章字数来算,俺应该贴到段段放进去为止…… 等明天,再贴他动……|||| 顺便,施宸的宸,是跟辰叔的辰同音滴,好像粉多人看错。 最后,快,快要贴完鸟,可俺还米时间写番外ORZ 乔四爷的坑--错觉(59) 发文时间: 07/03 2009 错觉 折腾到不知何时,乔四睁眼的时候,只知道天色已然大亮。他浑噩了足有一分钟,才清醒过来,床上凌乱得不成样子,身边的青年还在熟睡,而自己腿间满是干涸的欢爱痕迹。 乔四脑中登时大乱,回想起昨夜的种种,他的失控令自己都害怕。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乔四了。以往他从不用担忧会受到伤害,他有著最强硬的盔甲,钱财权势可以抵挡世上一切攻击,所以他无所畏惧。 现在他失去了那种刀枪不入的资本,再怎么装腔作势,段衡也已经能看见他的软肋。 当年青年在让他尽兴之后,只会俯首亲吻他,以示乐意效劳。而现在段衡会在勾得他意乱情迷之后,回头嘲弄他。 乔四在这莫名的恐惧里,又生出那种自卫的歹毒来,他无声地拉开床头柜子,想找到一些可用的工具。躺在他视野里的,赫然便是一把手枪。 乔四盯著它看了一阵。 被段衡所轻视和侮辱的想象令他难以忍耐,他曾经因为抱有一丝期望才苟且独活,但终究物是人非,他那重修旧好的痴心妄想从段衡冷遇他的那一刻就破灭了。 乔四鬼使神差地伸手取了那把枪。他能漠视来自乔澈的羞辱,而无法承受段衡醒来之后会给於他的轻蔑。 乔四在几乎扭曲的自尊心带来的头脑发热中拉开了保险,这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多半他会后悔,但这一刻他控制不住。 大概是那轻微的响动把段衡惊醒了,青年睁开眼睛,睡眠中残余的那种近似於温柔的放松,在看清乔四手里的枪之后,迅速便褪得干净。 乔四已经来不及,只能仓促抬起枪口对住他。两人僵持著对视片刻,乔四只得开口:“我要你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让人碰白秋实。” 青年倒也并不惧怕,只用略微嘲讽的笑容对著他:“还有呢?” 乔四万没想到他会如此镇定坦然,一时竟寻不出话来说,只得又道:“今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青年看著他,终於抬手将枪口压下,笑道:“就这些?”而后站起身,大大方方去打开柜 子,取了浴袍。 “你知道吗,当年我爱慕你的时候,你把我当狗一样使唤。为了讨你开心,我也只好假装自己是条狗,”段衡将浴袍拿在手里,“可惜我终究是个人。” “我知道,四爷您是没法容忍一条狗居然能做人事。你当然可以报复我,随便你。反正你是睚眦必报的,不是吗?”段衡转头看著他,“你尽管来杀了我吧。只要你有本事。” “当然,你要的,我还是会给你,”青年像是一笑,“作为昨晚你主动的报酬。” 青年在进浴室冲洗自己之前,又留了一句:“还有,那把枪是仿真的。不过四爷您的狠绝倒是不减当年,我十分的佩服。” 乔四看著青年拉上浴室的门,那不厚的一方玻璃将两人彻底隔绝开来。 乔四只觉得背上都出了一些汗。他要杀段衡的话,根本不需要用到枪。现在的他只是下不了手而已。 他想打烂的是自己的头,他想用这种果断的狠辣来换取青年对他的尊重。只可惜连逞英雄的做派也好像已经过了时。 白秋实终於平安回到家,这让乔四暂时有了安定感,段衡也果真没再来烦扰他们,仿佛他那一天的要挟真的很有效似的。 然而乔四自己心中也清楚,段衡根本不怕他,又何来要挟有效之说。 因而乔四还是保持著如临大敌的警惕。段衡记恨他,他能理解,段衡对他的种种为难和轻慢,他更觉得在所难免。唯独现在的风平浪静显得相当不合情理。像是他有什么地方料错了。 果然在数日之后,乔四接到段衡那方的律师电话,客气地要他前往一趟。乔四自然去了,兵来将挡,他在坐下来谈法律条文这方面,是从来不怕的。 天色极其阴沈,还是中午,四处都已不得不纷纷亮了灯,一片黑云压城城欲催的架势。 进了段衡那娱乐公司著名的大楼,乔四已然想好面对段衡之时要摆的气势,要说的台词。 他是万万不能落了下风的,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有备而来。 段衡那宽大的办公室里坐了施宸,还有两位律师模样的人物,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乔四讶异之余,还是不动声色地在那皮沙发上坐了。 “不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谈?” ~~~~~~~~~~~~~~~~~~~~~~~~~~~~~~~~~~~~~~~~~~~~~~~~~~~~~~~~~~ 俺总觉得……每天晚一点点贴……番外就能晚一点点写……ORZ 之所以酱紫短小,也素为鸟……稍微再给番外拖延点时间ORZ 俺以黑眼圈博同情T__T 最后,尾巴俺可以留著后天贴咩ORZ…… 60 “倒也不是说没大事,不过是有一些文件需要乔先生来签署。”施宸一贯都是花花公子的轻薄态度,而这时却收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脸上是少有的冷淡和正经,以及厌恶。 乔四眼光在睇到自己面前的那叠文件上一扫,不由一愣。 这一愣愣得有些久,施宸也就不耐烦起来:“这些股权本来是在段衡名下,从今天起,就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乔四一时理不清来龙去脉,更没有一分欢喜的意思,只皱眉叮嘱他。 “当然了,要说起来,原来也就是你的钱,所以你大可不必客气,赶紧签名了吧。” 饶是乔四心思缜密,反应敏捷,这时也不免狐疑而困惑,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施宸挥挥手,让那两个法务人士先出去,而后道:“这时当年你那一笔钱。也就是你让任宁远那班人去杀了段衡的卖命钱。” “。。。。。” “乔四爷素来贵人多忘事,不知道这一件你还记得不?” “段衡帮你从任宁远手里要回来了。他怎么死里逃生,拿什么去跟任宁远换,这想必你也没兴趣听。反正现在钱回来了,连本带利都在,你也就验收了吧。” 往事重提,乔四脑中瞬间一热,当年那种种痛楚募然都回到心口,脸上却越发地沉下来,将那些文件一推,:“施先生,你是明白人,也不必说这糊涂话。这笔钱我给出去,也就没打算取回来,如今在谁手里,就该是谁的。你让段衡拿回去。” 施宸耸一耸肩,往椅子里一靠,笑道:“你不稀罕。这种财,他还真的不贪。我只是瞧不起他一点,你买凶杀他,他也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到那时候居然还不恨你。事后还花那么多心思把任宁远要保住的那个人翻出来,拿人命跟任宁远谈判,非得把你那点积蓄讨回来。我实在是觉得没必要,不过谁让他死心眼呢?” “哦,对了,后来打听到消息,不是说你已经跳海死了吗?把他给折腾得,你这该看看他那时候的样子。拜你所赐,他脸上有了疤,再也当不了演员,你一‘死’,他连活都活不成啦。” “不过,不管怎么说呢,好歹是让我们找到你了。可惜你早就已经跟别人搞在一块儿了。你可真让我五体投地,段衡如果这死了,到那时候,也算尸骨未寒吧?你倒是好胃口,该玩该乐的,一样都没耽误。” 施宸复又坐直了身体,将文件重新推倒乔四面前:“玩那兔子,是我的主意,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也不用改到他头上。你看我不顺眼,我其实也不打算继续当股东,回头我就把股份卖了,签了这个,以后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权有势,先恭喜您。” 乔四依旧坐着,他保持了镇定,面不改色的冷静,只是心脏跳得又急又乱,以至于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不知道他这种错乱的心悸是因何而起。他以为他和段衡之间的战争才刚要开始,也做好了准备,然而却已经结束了。 段衡不战而退。他一个人的备战,就此戛然而止。 乔四站起身来,下一刻他的手指已经在青年喉咙上收紧:“段衡他在哪里?” 施宸猝不及防地被掐住脖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笑一笑:“这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他现在对你死了心,我很替他高兴、” 乔四慢慢道:“就凭你对白秋实做的,还有出言不逊,也够你死上五六次。把段衡就出来,我现在可以放过你。” 施宸在那手指上渐渐红了脸,但还是骂道:“乔四,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人真心爱你吗?因为你人格有缺陷。” “。。。。。” “你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你从来没有相信过别人,更不肯为任何人放下身段。你连为了段衡而对我说句客气话都做不到。” 乔四阴沉下脸来,施宸气息艰难,依旧骂声不断:“我没见过你这么胆小如鼠的人,怕丢脸怕得只会把人都杀光。就算段衡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也不过是为了脸面多杀他一次,除了要狠,你还会什么呢?” 天色越发阴沉,白昼已如黑夜。忽然几声爆破一般的炸响,而后闷雷纵欲从屋顶上空接连不断滚滚而过,震耳欲聋,积了一个上午的大雨瓢泼而下,整个世界都犹如在瀑布之中。 数分钟的安静之后,乔四终于松口了手。 尾声 北国的冬天,黄昏就开始落雪,大朵的雪花在空中舞动,直到夜晚。一片安静而朴素的白色之上,只有不仅不远的点点灯光显出一些暖意。 乔四从未想过自己会独自在雪地里行走这么久,车子在雪中抛锚,以至于他不得不靠两条不灵便的腿,好在他带了手杖。 他现在这般狼狈,如果被那姓施的小子真的,只怕要笑得直拍桌。他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一圈勒痕都已经消了,他还在记恨。年轻人这么小心眼,是不会有前途的。 走了一阵,已经能看得见几个小木屋的红色尖顶。乔四真的快到了,终于可以暂得歇息。 但他不知道这回的歇息能是长久的,还是如同在这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都只是下一程漫长旅途的开始。 渐渐走的近了,看得见木屋外墙上的风格熟悉的装饰,乔四心想,殷清和景瑞应该是住在这里了。他们行踪不定,但总在僻静之处。 这里能看得见地平线,冬天开门可见雪景,夏日花海环绕,简直是童话一般的恬息之所。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在这里。 一座木屋的门打开了,有人走出来,弯腰从雪地里拾起什么东西,原来是被风吹落的装饰品,而后抖一抖上面的雪,重新挂到门上。 乔四望着那雪地里的高大身影,虽然面目还是模糊,但他知道那不会是殷清,也不是景瑞。 青年转过身,不经意的对着这个方向,而后便停住了。乔四看得见自己从口鼻中呼出的白气,耳膜上尽是心跳的声响,他在积雪里一瘸一拐地,往前又走了两步。 北国这严寒萧瑟的冬夜,没有绚丽的樱花, 前面也依旧风雪未停,却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春光。 END ~~~~~~~~~~~~~~~~~~~~~~~~~~~~~~~~~~~~~~~~~~~~~~~~~~~~~~ 俺都说了,其实不贴比贴好嘛T___T 打狼表打脸…… 人家期末,真素米时间写番外T__T 好在还有短小滴童年番外可以再贴一章ORZ…… 错觉–书中短小番外 发文时间: 07/06 2009 -------------------------------------------------------------------------------- 番外 之 眼中 段衡在很小的时候,记忆里只有自己的祖父,还有“四爷”。 父亲是怎样的,他没有印象,大约应该是已经死了,祖父说是“混帮派的”,他也并不理解。他只知道家里定期会有人来拜访,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来过客人之後,家里的夥食就会大为改善,连续几日餐餐都有鱼肉。 祖父告诉他这是“四爷的照顾”,以至於每次他听见那两个字,就会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丰盛的晚餐和崭新的棉被,然後像狗狗一样高兴得发抖。 祖父生病的时候,也有人来医院送过钱,同样是“四爷吩咐的”。然而祖父毕竟年纪是大了,他在对死亡还很懵懂的年纪,参加了人生第一场葬礼,送走唯一一个和他亲密的人。 虽然忍不住要哭,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大人了,他要代替祖父,去向那个“四爷”为最近得到的关照而表示感谢。 看到车子开出路口的时候,段衡因为等得实在太久了,冻得人都有些木,一时有点拿捏不住自己上前去的时机。车子一停下来,他就冷得直发抖地,怯怯但又笔直地走过去。 然而还未来得及靠近,便挨了一记警惕的推搡。“干什麽的?” 毕竟年纪太小,他这一跤摔下去,就觉得自己像是冻硬了一般,挣扎了半天竟然爬不起来,堵在人家车子前面。骚乱里只听见一个略低而微哑的声音在说:“什麽事?” “四爷,只是个拦路的小鬼……” 有人上前看了看他,又去对车里的人说:“好像是段老头的孙子。” 而後一个修长的男人从车里出来,怕冷似的裹在毛领丰厚的大衣里,只露出一张脸。 段衡第一次看到车里男人的面目。他看画报,看电视,从来都认定被称“X爷”的这种人都必然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这人却有著一双慵懒的猫一样的眼睛,肤色白皙如雪。 那双眼睛只冷淡地扫过他:“你爷爷怎麽样了?” 这是他得到的第一句慰问,段衡因为那种寒冷之中的暖意催生的难过而略微颤抖:“他,他去世了。” 男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倒也没什麽表情。 “昨天爷爷下葬了,我是来谢您的。您上次给了我们钱……” 男人“嗯”了一下,对他的谢意并不放在心上似的,要转身回车里,末了又停住,回头皱眉看他:“你现在就一个人?” 段衡有些紧张地:“是的……” “那你跟著我吧。” “……” 男人并不是很有耐性,对他兴趣也有限,见他没爬起来,便微微皱眉道:“想跟我就过来。” 段衡忙急著想从雪地里挣起来,人却像是被冻在地上,挣扎著脸都涨红了。 而後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并没有戴手套,手指修长洁白,指甲也是他从没见识过的干净和圆润。 “起来。” 段衡视线往上抬,就看到猫一样的一双眼睛,很深,很冷,有些微不耐,却是他见过的最难忘的一双眼。 这是他和他人生里的第一次对视。 ~~~~~~~~~~~~~~~~~~~~~~~~~~~~~~~~~~~~~~~~~~~~~~~~~~~~~~~ 终於都贴完鸟,55555 段影帝分明就素个小弱受==、、、、、、 为啥会想不开去当攻捏……